臭鸡蛋、烂菜叶还有屎尿如雨点般落在马鸣騄的身上。
马鸣騄痛苦的闭上眼睛,感到心如刀绞,这什么世道?
想我马鸣騄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诚惶诚恐,为了圣上、为了大明、为了天下黎庶累到咯血,却居然反而落了一个人人喊打的可悲下场?
……
在内阁,史可法值房。
史可法正看着桌上一封密信出神。
这封信也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信中只说了两件事。
其一拖延时间,组织应天府、刑部及都察院三堂会审,由左都御史刘宗周亲自负责,其二是让赴难九卿即刻接管内务府。
接管内务府之手段则是——矫诏!
史可法的脑子原本已成一团浆湖。
但是看到这封密信后却一下理清思路。
当下史可法让老仆把孟兆祥四人找来。
孟兆祥、吴麟征、陈良谟、吴甘来很快到来。
“下官等参见史阁老。”孟兆祥四人齐齐作揖。
“免礼。”史可法一肃手说,“昨夜南京发生大事了,尔等可知否?”
孟兆祥四人对视一眼,说道:“下官等已然听说了,据说是詹家勾结海寇顾三麻子交接军械以及辎重时,正好撞上了操江提督衙门的巡江水师,双方大战一场,詹家之家丁护院及海寇遭水师全歼,还生擒近百人。”
“那是污蔑!”史可法断然道,“此完全是无中生有!”
史可法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倒有些出乎孟兆祥他们意料。
之前还道史可法也参与其中,毕竟他也是东林党领袖之一。
可现在看来,史可法非但没有参与此事,反而想揭发那些人?
史可法又道:“彼辈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们真正的目标并非詹家或者马鸣騄,乃是内务府之市易所以及大明皇家银号,乃至圣上!”
“啊?”孟兆祥四人勃然色变,“彼辈意在圣上?”
史可法叹道:“内务府主事若是易人,发往淮安之军械辎重必然顷刻间十去七八,甚至一停也无,如此徐州很快便会陷入到粮弹俱缺之困境。”
“彼时城外建奴已然屯田麦熟,徐州城内却是粮弹俱缺。”
说到这一顿,史可法又摇头说:突围又断然无望,你们说最终将会发生何事?若是不出意外,圣上必然重蹈钦徽二宗覆辙!”
“贼子敢尔!”吴麟征怒道,“他们是想要造反吗?”
“不,他们并不是想要造反,是要制造靖康之变!”史可法肃然说道,“然后拥立永王在南京即位,总之,此事我等断然不可以轻忽。”
史可法这会也真是顾不上了,什么话都跟孟兆祥他们说。
“史阁老所言极是,此事断然不可冒险。”孟兆祥凛然道,“那么我等应该怎么做?”
史可法说道:“当此非常之时,南京官员仆是一个不敢用,所以只能寄希望尔等,现在最要紧是两件事,其一是拖延时间,绝不可让那些人草草结桉,其二则是掌控内务府,绝不可让内务府落入彼辈之手,不然则徐州危矣,圣上危矣,大明危矣!”
说到这一顿,又说道:“第一桩事与尔等无关,仆会组织应天府、刑部及都察院三堂会审,且由左都御史刘宗周亲自主持,刘都宪素来刚正不阿,虽是东林出身,却与彼辈格格不入,想来不会与之同流合污。”
孟兆祥等四人感到有些不敢相信。
这什么情况?东林党这是要分裂?
以史可法及刘宗周为首的东林党人要另起炉灶?
斗倒了阉党,斗倒了浙党、齐党及楚党,不久前牛刀小试又斗倒了他们赴难九卿,拔剑四顾再难觅敌手,所以开始内讧了吗?
这意外之喜,简直让人措手不及。
史可法又道:“为难的是第二桩事,若是不想让内务府落入彼辈之手,非有圣上诏令不可,你们手里可有圣上预留之密诏手谕?”
“密诏手谕?”孟兆祥四人面面相觑,“真没有。”
“没有密诏?”史可法有些懊恼的道,“圣上也太过大意了。”
“这也不能怪圣上大意吧。”吴麟征道,“谁能想到那些人竟胆大至此?”
史可法说道:“若没有圣上之密诏手谕,恐怕震不住那些人,如此也没别的良策,只有矫诏这一个法子!”
“矫诏?”孟兆祥四人惊呼出声,真要学曹操啊?
“对,矫诏。”史可法目光看向孟兆祥,肃然说道,“待会朝会之时彼辈必然提及由户部接管内务府之事,此时大宗伯你便可以拿出仆之矫诏,假称是圣上特意留给你之密诏,防的就是今日之变故,谅彼辈也不敢有何异议。”
“这……”孟兆祥凛然道,“史阁老,矫诏乃死罪!”
“仆岂不知矫诏乃是死罪。”史可法慨然道,“然而顾不了那么多了。”
说完,史可法便拿出笔墨,以最快的速度写好一道密诏,再吹干墨迹递与孟兆祥等四人看,只见所书皆为工整楷体字。
楷体字有一等好处,看不出由谁所写。
“还需要加盖宝玺,宝玺在永王那里,此事就由仆来办。”
史可法将诏书卷起,又对孟兆祥说道:“今日午朝之时大宗伯先别入殿,于廊下稍待片刻,届时仆会将加盖了宝玺之密诏交于你。”
“史阁老,你就不再考虑一下?”孟兆祥肃然说道,“矫诏之事若泄露,下官顶多也就是个革职查办,但阁老你恐怕就难逃一死,纵然是圣上开口恐怕也保不住你,毕竟,大明律法不容亵渎哪!”
“仆说了,此时已然顾不上这些。”
史可法将密诏收好,转身就往外走。
孟兆祥长揖到地道:“阁老请受下官一拜。”
“请受下官等一拜!”吴麟征等也跟着下拜。
史可法这次没回礼,大步走出了自己的内阁直房。
此时正好云层散开,一缕阳光洒落下来,照在史可法身上。
史可法清瘦的身躯顷刻间染上一层金辉,犹如下凡的天神。
……
对面的内阁值房里,两双阴郁的眼睛正盯着史可法的背影。
姜曰广幽幽的说道:“史可法这是疯了吗?他这是忘恩负义!”
“多行不义必自毙。”高弘图冷哼一声说,“一个不得士林支持的首揆,根本就什么都不是,待午朝他就会知道众叛亲离是个什么滋味。”
“届时史可法恐怕就只能上疏乞骸骨。”姜曰广微微一笑着说道,“下官就在这里先恭喜高阁老晋位首辅,呵呵。”
“同喜同喜,呵呵。”
高弘图的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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