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驾,您再给仔细瞅瞅怎么样?”
赵振武昔日在老家呼啸山林,干没本买卖时,何曾说过“劳驾”这么别扭的词,不过到了将校学习班里,学起来也是飞快的,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语气,尽量放低身段,陪笑道,“这是正经八百传家的法宝,光刀身就是用赫铜、秘银还有太阳晶金九叠九煅炼制出来,刀柄内部还有最先进的控制晶片,一次性能存储上百道攻击性神通引而不发,遇到危险时能自动飞出护主,好几次都在战场上救了我一命,我恨不得用自己的心头血来保养它,怎么是‘没晶片没符阵没神通’呢?
“光上回保养,就花了我这个数,一千个晶币!现在当价就三千?那不是笑……反正,您松松手,八千,八千好不好,我转天就赎来。”
那嘴上无毛的年轻鉴宝师耷拉着眼皮,将战刀推了回来,道:“破烂战刀,当价三千,多一个晶币——不要!”
赵振武满脸笑意都僵住,脸色变了三变,目光有些涣散,从七星断玉刀滑到鉴宝师的鼻尖上,又从鉴宝师的鼻尖滑到大堂里。
他唯恐遇到熟人,特地挑了个人少的时候来当,这会儿典当行的大堂里空空荡荡,只有两名膀大腰圆、虎背熊腰、太阳穴和眉心都高高隆起的护卫抱着胳膊,斜在旁边冷冷瞧着他。
再看那鉴宝师,两枚眼皮快要黏在一起,脑袋不住画着圈圈,却是再不看他的刀和他的人一眼。
赵振武一把抄起家传宝刀,腰胯狠狠一拧,大步就往外走,走到半路上,咬死后槽牙,又转回来,将刀撂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丝巾叠了又叠的小包,一层层细细打开了,取出一枚镌刻着华符阵的铁片,搁到柜上,直喘粗气道:“劳驾,再请一位出来,给这估个价吧,五万,有五万我就当!”
年轻鉴宝师懒洋洋地翻起眼皮,看都不看铁片一眼,似笑非笑道:“地契啊?”
“是。”
赵振武沉稳道,“新光复区域资源星球上的地契,方圆百里,整整三座山头,现成的采矿基地,从地底到地面的附属设施一应俱全——这不是普通法宝,请贵行地产部门的专家出来,好好看看吧。”
年轻鉴宝师笑了笑,翘起手指拨弄了一下地契,又将小铁片推了回来,摇头道:“不要。”
“不要?”
赵振武傻了,急火攻心,也顾不上得不得罪人,扯着嗓门叫道,“这地契是千真万确的,上面还盖着皇帝陛下和元老院的大印,手续都是齐全的,等采矿基地拾掇好了,一年利润再少都有几百万晶币,我现在就当五万,怎么不要。”
“好叫这位……将军知道。”
年轻鉴宝师道,“这不是我们‘东山行’一家的规矩,而是三十六区所有典当行公议出来的规矩,地契自然是好东西,若是帝国内陆的地契和矿山所有权,那是十足赤金的硬通货,当价再高我们也是吃得下的——但新光复区域嘛,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怎么一回事呢?”
赵振武咬牙,将地契一把攥在掌心,“都是帝国的领土啊!”
“是,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地当然都是帝国的地了。”
年轻鉴宝师见他面红耳赤的模样,耐着性子解释道,“但所有人都知道,圣盟在撤退时大搞焦土战略,将新光复区域所有资源星球都闹了个乌烟瘴气,乱七八糟,几乎每一处采矿基地都被彻底破坏,连地底数千米的矿脉也被污染。
“想要治理污染,重建采矿基地,直到恢复运营,没有十几二十年时间和数以亿万计算的钱,是绝不可能成功的。
“您的这座矿山,想来也是一样吧?
“当然了,真能恢复正常生产,一年几百万、几千万都有可能,但前期投入这么巨大,时间和成本又怎么算呢?
“您现在拿这枚地契来当五万,看上去是我们占了大便宜,但如果说您不来赎当,这东西砸我们手里,难道我们还万里迢迢跑到新光复区域去,砸大把人力物力开发矿山吗?
“最关键一条,现在虽然前线稳固了,但谁知道有朝一日圣盟会不会卷土重来呢?等我们真吭哧吭哧砸下大把时间和成本,用十几二十年把采矿基地恢复得井井有条了,结果又变成战区,沦为焦土,竹篮打水一场空,那我们只好先抹脖子后上吊啦!
“正是有这样的顾虑,所以三十六区所有典当行、质押铺或者私底下的产权交易中心,对于新光复区域的地契和矿山所有权,都是相当谨慎的,原则上呢,统统不收,但您要实在等着钱用,我破例坏了规矩,一万晶币帮您保管几天好不好?”
赵振武听得目瞪口呆,颤巍巍伸出一根指头:“一万?”
“一万,都是这个价。”
年轻鉴宝师诚恳道,“不止三十六区,您就是飞出五千里去,别的区也是一样,只要那些财雄势大的超级采矿集团不收,这玩意儿就没人敢要!”
“这可是陛下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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