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心脸色惨白地坐在驾驶室,双手握住方向盘,望向那滩鲜红,一时震惊得忘了反应,直到有人来敲她的车门,她才回神,颤抖着手打开车门下车。
敲车门的人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听不清楚,踩着积水往前走了几步,看清被撞的那人的惨烈形状,她腹部的疼似乎转移到了胃里,痛得她的胃一阵翻江倒海,扶着路灯杆呕吐起来,煞白的脸上有汗滴落。
“真惨,恐怕是活不了了吧?”
“只怕是活不了了,救护车从医院过来最少半小时,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气。”
“哎,你们可别乱动,都吐血了,可见内伤不轻,万一你动了,这人死了没准还要在你头上记一笔。”
叶倾心渐渐能听见周围人的议论,那些人看向死者的眼神充满同情,看向她的眼神更是怜悯。
凡是,跟人命扯上关系,就小不了。
叶倾心手指有些抖,从裤口袋掏出手机,她到底才二十二岁,又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想打电话给陈霆,陈霆一定知道。
周围的人见她这么一年轻的小姑娘,把人撞成这样居然没有吓得崩溃到大哭大叫,居然还拿出手机来打电话,倒是多看了她两眼。
手机亮起来的瞬间,叶倾心看见十多条景博渊的来电。
她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他没事。
这个认知带来的欣喜和庆幸,隐隐盖过了车祸带来的紧张和恐惧。
她抹了把眼泪,正要回拨过去,景博渊的电话再次打进来,没有铃声,如果不是看着屏幕,根本就发现不了有电话进来。
恍惚间,叶倾心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手机调了静音,或者是不小心碰得静了音,触屏手机就是这点不好。
接听,手机那边传来景博渊沉稳的声音,透着一丝难得的焦急,“心心,你在哪儿?”
熟悉的男音,让叶倾心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但旋即,目光触及到躺在不远处的伤者,另一层紧张和害怕袭上心头。
开口的声音不可抑制地带上颤抖:“博渊,我、我撞人了,那个人……”
“你没事吧?”景博渊不等她把话说完,突地开腔问了一句。
“我没事。”叶倾心一颗心在微微发抖,出于人规避风险的本能,她很想逃离此地,逃离与这件事的干系。
可是她不能,她若是逃了,就是肇事逃逸,罪加一等。
“心心,别害怕,你把位置发给我,我马上就到,事情我会处理,一定不会让你有事。”景博渊低沉的嗓音说着安慰的话,“心心听话,先把地址发给我。”
男人沉笃的声音,奇异地安抚了叶倾心忐忑不安的心。
叶倾心用微信把位置发到景博渊手机里。
初秋的风夹带着雨后的凉意,吹在她潮湿的衣服上,让她一阵颤栗。
时间离车祸发生只过去十分钟时间,叶倾心觉得似乎已经过去很长时间。
被撞的那人脸上都是血迹,看不清长相,只能从身形、衣着和烫染过的头发上辨别出应该是个年轻女孩。
围观的人有几个穿某钢铁厂工作服的年轻男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拿手机录像,被撞的人躺在泥水之中,血还在往外冒,没人敢动她一下,她现在就是一只破碎的娃娃,可能一碰,就支离破碎。
叶倾心看着,胃里再次痛得翻滚起来,她忍着弯腰呕吐的冲动,白着脸把视线落向别处。
她没有去阻止那些人录像,知道那些人不会听她的。
没过多久,一辆白色路虎徐徐在叶倾心车后停下。
景博渊下车之后大步朝叶倾心走过来。
他从昨晚一直忙到现在,好不容易得了空,担心叶倾心着急,他想给她打电话,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他插上电源,立刻开机拨打叶倾心的电话,那边始终无人接听。
打电话到雁栖湖庄园,才知道叶倾心已经独自驾车离开。
他将剩下的事情交给罗封处理,自己驾车准备回去,一边开车一边继续拨打叶倾心的电话,开出好长一段距离之后,叶倾心终于接电话,他才知道自己竟然和她错过了。
得知她出车祸撞了人,心知她一定吓坏了,他马不停蹄又往回赶。
叶倾心看见他,鼻梁一酸,跑过去一头扑进他怀里,用力抱住他的腰。
“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叶倾心看见他的一瞬间,莫大的安全感从心底生出来。
景博渊将要说出口的安慰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下去,眉头微微一紧,旋即像是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眉宇舒展开。
他先是脱下西装裹在叶倾心单薄的身上,然后视线穿过人缝看向被撞的那个女人,严肃深沉的目光中透着不着痕迹的思量和谋算,开腔的语气却异常温和,“不好好待在庄园里,跑出来做什么?”
“我看了新闻,说你出事了,我不放心你……”
景博渊没说什么,牢牢将她搂在怀里,把她的脑袋扣在自己胸口,没有开腔解释新闻的事。
没一会,一辆黑色悍马在这停下,景博渊想来是来这里的路上已经安排下去,罗封直接走向叶倾心,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先送太太回酒店休息。”
而陈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挨个查看围观者的手机,围观者自然不愿意平白无故的被人翻手机,他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把周围人的手机翻了个遍,似乎还跟他们协商了什么。
索性周围人也不多,他一个人顾得过来。
看见陈霆,叶倾心才想起来自己也可以给陈霆打电话询问景博渊的情况,这么大的事故,陈霆作为博威集团的律师顾问,肯定要到场协助景博渊做善后工作。
听了罗封的话,叶倾心收回放在陈霆身上的视线,看了看罗封,又看了看景博渊,强忍下内心的害怕,摇头说:“我走了就是肇事逃逸,会罪加一等的。”
即便是法盲,也该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句话。
景博渊深邃的视线看着她,似乎能洞穿她的内心一般,“听话,这件事我来处理,不会有事。”
“你——”叶倾心还想说什么,景博渊的手机震动起来,她闭上嘴,看着景博渊从西裤兜里掏出手机接听。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声音很淡,“多谢,以后有什么需要,只要我能办到,问问那个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不过分就行。”
叶倾心看着景博渊,从他的话听得出来,他承了什么人的人情,给了对方空白合同,至于对方要在合同上书写上什么内容,只要景博渊办得到、不过分便都可以。
是和这次那个产业园的事有关?
景博渊挂了电话,不知道发生了怎样的心理变化,没有再逼叶倾心离开,只叮嘱了一句:“一会警察盘问,你跟在我身后,什么都不要说。”
又过了没一会,救护车和警车一块尖叫着驶过来。
伤者很快被抬上救护车送去医院急救,地下只留下一片血迹。
几名警察封锁现场并进行勘察,围观的人免不了被盘问一番,陈霆代表景博渊和其中领队的警察交谈。
叶倾心看见警察,心跳止不住加速,尤其是在目光触及到警察腰间明晃晃的手铐,更是揪紧景博渊腰间的衣料。
人本能的会对执法者有种敬畏的心理,尤其是当自身犯了错的时候,那种敬畏会被放大无数倍。
感受到她的不安,景博渊握着她的手,低头轻声宽慰。
叶倾心稍稍安心,却依旧无法彻底放下心来,刚刚那人伤得那样重,若是救过来倒也罢了,若是救不过来,死者家属闹起来,警局的这杯茶她只怕是要喝定了。
领头的警察跟陈霆说完,看向叶倾心这边,然后走过来。
叶倾心无意识地用力收紧手指。
她脸上的表情还算平静,只是往后退了一步的细微举动,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
“这辆肇事车是你开的?有驾驶证吗?拿出来。”警察办案见惯了各种各样刁钻的人,早就练就一双识别罪犯的火眼金睛。
叶倾心无意中流露出紧张,即便掩饰得很好,依旧没有逃过老辣警官的眼睛。
做错事的人才会在警察面前紧张。
所以,他开门见山地问叶倾心。
“有——”
“车是我开的。”
叶倾心的声音和景博渊的声音一起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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