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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祖孙俩在帝京的人市上已经待了有半个月,因为老头说什么都要和小女孩卖到一户人家,所以许多人都不愿意要,人贩子已经说了,过了今天依旧没人要他们,就必须分开卖走。
林弛只问了问老头会不会种地,小女孩会不会做饭,听到满意的答案后,便掏钱买下了这祖孙两个。
对于这个主家,祖孙俩十分感激。
林弛回村时,换下了身上的锦衣,他深谙财不露白的道理,现在他家中没有长辈,若是奶奶知道他在外赚了钱,不用想肯定会打着各种旗号过来抢夺。
想着,他回头对跟在身后的祖孙两个交代:“赵老伯,对村里的人,你们就说是我母亲娘家那边的远房亲戚。”
干瘦的老头紧紧牵着孙女的手,听到主家的话连连点头:“小人晓得了,少爷您请放心。”
林弛笑道:“首先,你这称呼就得改改,马上就要进村了,千万别叫我少爷。”
“那我该如何称呼您”,赵老头对这少年感恩不尽,这时就有些为难,“只在私下里,小老儿称呼您少爷可行?”
林弛扛着大半布袋釅茶,却是面目红气不喘地神色自如,这时便摆手道:“不用,你先叫我弛子就行。”
“赵老伯,我还是先把家里的情况说一下吧”,林弛斟酌着将家里的情况大致和老头儿说了一番,他边走边说,步态倒比祖孙两个还轻松,最后说道:“我之所以想买两个人回去,为的就是能够看看家。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以为家里大部分时间只有我那三个弟妹就弄鬼,到时别怪我不讲情面。”
“不、不会的,少…弛子”,赵老头听闻此言连忙摆手,差点就直接跪在坚硬的地面上。
小姑娘攥紧爷爷的手,也是一脸紧张地看着林弛,唯恐再被他送回那个每天被当牲口关起来的地方。
林弛任他惊慌,片刻后才不慌不忙道:“您老也别着急,只要您帮我照顾好家里,我林弛也不会亏待你们。每个月都有一两月银可领,逢年过节的礼物更少不了你们祖孙两个。只一点,对我家必须忠心。”
“是是”,赵老头抹了抹眼睛,保证道:“您放心,我必定会好好照顾其他的少爷和小姐。救我们出苦海的是您,我赵铁三不会做那等欺主之事。”
林弛自然也能看出来这老头儿是个实诚人,但有的事不得不防,把丑话说在前面,以后会少许多口舌。
归根到底,还是家里就只有他们几个孩子,太弱了,实在很容易被人欺凌。
梅花林旁人声嘈嚷,二三十个工人在刘老的指挥下有序地忙碌着,昨天才刚奠了基,今明两天的主要工作就是依照胶模,把各个房屋先规划出来。
“这是谁家要在这里建房?”林弛问远远看见他就一溜烟跑过来迎接的林疆。
林疆先是看看跟在大哥后面神态拘谨的一老一少,跟着才道:“是顾婶儿家。哥,布袋给我背着吧。”
林弛看了眼弟弟,倒比他走时又长高了些许,身体也很壮实,看来大妹把弟弟妹妹们照顾得不错。
林疆接过布袋扛到肩上,这才兴致勃勃地说起顾家的事儿:“顾明月她”,看到兄长脸色不对,他又忙改口“明月姐,现在可厉害了,她卖给帝京里的侍郎府一幅刺绣就得一万两银子…”
林弛打断弟弟的话:“你怎么知道的?”
林疆脸上的兴色这才有所收敛,见大哥脸色不怎么好看,他干笑一声:“哥,我这也是听村里人说的。”
想了想,他便把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玉漱姐还叫姐姐一起去学呢,可是姐没有去,说我们不能那样做”,林疆观察着兄长的脸色,这下不生气了吧。
林疆隐隐有些明白兄长的脸色为什么不好看,村里人那样做的确有些欺负人。
林弛的眉头皱紧又松开,他都明白财不露白的道理,顾叔顾婶儿不可能不明白:“广陆,你怎么没说村里人是怎么知道明月她一幅刺绣能挣那么多钱的?”
林疆挠挠头,他只关注明月姐一幅刺绣就能挣一万两这点上了,这个还真没有注意。
兄弟二人这时已经走进家门。
看见大哥回来,要去厨房做午饭的林芙兰满脸惊喜地几步就跑到大门口:“哥,你回来啦。这次怎么走那么久,我和弟妹们都很担心。”
看见大妹,林弛脸上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他不在家,一切事都得大妹支撑:“芙儿,家里多亏有你看着,哥在外面才能放心一些。”
林芙兰忙抬手揉眼,有些哽咽道:“大哥,我说了会照顾好弟妹的。最辛苦的还是你,我听说出海很危险的,要不下次就别跟着张家的船一起去了,在药铺做学徒挺好的,而且熬成坐堂大夫也会很受人尊敬。”
林疆站在旁边,脸上因为大哥回家而有的高兴神情也淡去一些。
“芙儿,咱先不说这个”,林弛把布袋上面给弟弟妹妹带的东西拿出来,放到厨房旁边的四方木桌上,道:“快来看哥给你们带了什么东西,对了,秀儿呢?”
林芙兰看出大哥并不想听那些话,心想她可以日后再慢慢劝,现在大哥才回来,犯不着说让他不高兴的话。
“那个小丫头,刚才还缠着我说故事呢”,林芙兰拍拍面颊,露出欢喜的笑容,“现在正睡着呢。大哥,你又给我们带了什么稀罕的东西。”
赵家祖孙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主家兄妹的谈话。
林芙兰却早已注意到这两人,把大哥给她带的香袋放在鼻下嗅了嗅:“大哥,这味道真好闻,很贵吧?”
“在海外的香迷国便宜的很,咱们家的一坛子花蜜可以换十几袋”,林弛笑着又把一双结实的胶鞋递给弟弟,“广陆,这种鞋子可以防水,青罗国人下雨时都穿这个,你试试。”
因为这种胶鞋样子很丑,林弛才没有给两个妹妹带。
下雨的时候,家里有什么事也用不到妹妹去做。
“哥,那青罗的人是不是不会做鞋啊?”林疆捧着那双鞋看了看,比着脚侧试了试:“这么丑,穿出去能见人吗?”
林弛笑道:“你一个臭小子,还讲究好看不好看?”
林芙兰也道:“是啊广陆,而且你没听咱哥说,这鞋是防水的,下雨出门就不怕了,丑点有什么关系。你快穿上,让姐姐看看。”
林疆别扭着把鞋穿上来回走了几步,引得哥姐两人好笑不已。
敛起笑容,林弛冷不丁问道:“怎么明月一幅绣品能赚多少钱村里的人会知道。”
林芙兰正看着弟弟脚上的丑鞋发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顿了顿才道才道:“顾秀冉不是在容德绣庄做绣娘吗?前段时间她回村里说的。”
眉色微微一冷,林弛却也不再多言,家里的气氛有些凝滞,林芙兰和林疆一句话不敢多说,唯恐让大哥生气。
沉默片刻,林弛便把赵老头祖孙介绍给自家弟妹,并叮嘱道:“赵老伯虽是我家的下人,但为长者尊,芙儿广陆你们以后要拿老伯当长辈对待。”
“不敢不敢”,赵老伯忍不住抬手抹了抹湿润的眼光,随即拉着孙女噗通一声跪下:“我们祖孙给少爷小姐磕头了。”
林芙兰连忙躲避,林疆上前要把人拉起,但刚有动作就被大哥一个眼神制止了。
受过这一个头,林弛才对林疆道:“广陆,把赵老伯扶起来吧,记住,以后在村里跟人就说赵老伯是我们母亲娘家那边的亲戚。”
这个不用林弛特意交代,清楚奶奶那恨不得把他们家什么好东西都扒拉到四叔家的性子,他们就不会出去乱说。
“秀儿还小,真实的情况就先不要跟她说了”,林弛又交代道。
林芙兰点头:“大哥你放心,我知道。”
在家吃过午饭,陪着小妹玩了一会儿,林弛就抬步去了梅林旁顾家建屋的地方。
午后,这些“顺昌造屋”的工人稍微歇息一会儿便又挥汗如雨地忙了起来。
顾攀正在用糯米汤和泥,这样脱出来的土坯硬度堪比石头,看见林弛走来,他便笑着招呼道:“弛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听说顾叔家在这里盖房,我便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不”,林弛过去拿起一把木锨就帮着和泥。
“不用你帮忙”,顾攀搅拌着平滑的稀泥,“在外面奔波了这么多天,好好歇着去吧。”
跟顾家关系比较好的人家都有人来帮忙。
顾柏也在其中,这时便笑道:“弛子,在外面混得怎么样?”
其他人也都很好奇这个话题,特别是过来帮顾氏做饭的妇人们。
大伯母看看那只几个月不见却更显高大壮实的少年人,觉得丈夫曾经的提议也不算那么不靠谱。
现在的林弛因为海风的吹拂,偏白的肤色沉淀为健康的小麦色,初一看让人觉得有些黑,再看便感觉到爆满的魅力,更何况,他的身材拔高许多,胸前两臂的肌肉也因为前段时间总在码头扛麻袋而更加结实。
这样一个褪去稚嫩走向成熟的青年人,顿时就赢得了大伯母和另外两个帮忙做饭的妇人的好感。
大伯母暗自决定,今天晚上回去就跟小女儿说说,她要是不反感,就托媒人上门。
二权媳妇则想到了娘家待嫁的侄女儿,反复观察好一会儿,真是越看越满意,光看林家小子这身高力气,她家侄女儿要嫁过来,以后就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看来明天得回娘家走一趟。
二权媳妇之所以这么着急,也是因为林弛现在不经常在家,据说是跟着人家的船做工呢,隔不多久就要出海去。
二权媳妇想到出海的危险,心想若侄女儿和林弛的事能定下来,可得劝劝他不能再做这种危险的营生。
给顾叔帮大半个时辰的忙,林弛便离开了。
完全不知道,就这一趟又落在身上两朵桃花。
他回家取了布袋,一肩扛着大半袋的釅茶,心中既盼望又犹豫地向顾家走去。
一路上林弛都在斟酌着见到翩翩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好,不料过来开门的却是一个陌生女子。
“你是什么人?”林弛问道,“明月家的亲戚?”
欧阳薇笑笑,对这个自说自话的男子点了点头:“你来找顾叔的?他在村西的工地上呢。”
“不是”,林弛摇头,“我来给明月送东西的。”
林弛本来见顾叔顾婶儿都在工地上,便想着或许可以趁这个机会问问翩翩,愿不愿意嫁他。若是愿意,他立即就找没人来提亲,若是不愿意呢,林弛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许是出海走走吧?
然而现在,林弛只觉心瞬间就凉了大半:今天肯定问不成了。
当走进院子,看见柏树下桌子旁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正双臂托着香炉在扎马步的男子时,林弛的心就更凉了。
欧阳端只看了林弛一眼,便继续专心扎马步。
林弛倒是打量他片刻,暗自评估这个人有没有可能是他的对手。
正想着,顾明月已经走出门来。
欧阳薇去房间告诉她有人来给她送东西时,顾明月还以为是跟着她学过刺绣的那些女孩子。
却没想到是林弛,她顿时惊喜不已:“平原哥,你这次出海时间挺长的啊。”
林弛笑着上前两步,解释道:“张少爷这次又多走了一个国家,所以才晚了些。”
顾明月点头,请他坐下:“一切都还顺利吧?”
“嗯,挺顺利的”,林弛笑道,“这是你要的釅茶片,我带的这些够不够?”
顾明月看着那结结实实的半布袋,笑意更盛:“一般般吧,你以后每次出海都别忘了给我带些。”
“好”,林弛又从胸前掏出两个绣着简单花纹颇具异域风格的小袋子,递给顾明月道“这是香袋,海外的香迷国几乎每个人都会佩戴,这两个送给你。”
“谢谢平原哥”,顾明月伸手接过,手指触到香袋上还未消散的温度时微微一愣,抬眼看向对面更显成熟的男子,她无事般笑道:“香迷国的人也会刺绣吗?”
欧阳端收势,取下了手臂上的香炉。
听到动静,几人都朝他的方向看去,欧阳端面无异色地揉着手腕回房去了。
林弛问道:“那位是?”
顾明月这才想起,还没有给林弛介绍欧阳姐弟。
“这是欧阳薇,你也叫她小薇姐就行。那一个是欧阳端,我都是直接喊他名字”,她说道,继而又补充:“小薇姐和阿端是我家的远房亲戚。”
林弛礼貌地喊了声“小薇姐”,心中却难免有几分警惕,当下便回到刚才的话题上:“那些国家的女人也只是会绣一些简单的图案,从我们大庸过去的刺绣,往往会很快被人一抢而空。上次我带了大妹绣的几条帕子,一条就换了三片金叶子。”
“香迷国的人很富有吗?”顾明月疑惑。
“倒并不是富有”,林弛摇摇头,“听张少爷说,海外诸国的平民每天能吃饱饭不饿肚子就是好过人家,有一多半平民最终都沦为了奴隶。这样的情况下,那些国家的贵族就都非常富有。贵族们又非常推崇我们大庸的东西,我们过去就是跟他们做生意。”
“原来是这样”,顾明月暗想,这或许就是爸爸曾经说过的奴隶社会吧,摇摇头,她又问道:“那些国家和我们一样吃大米吗?”
林弛笑笑:“大米是只有贵族才能吃得起的东西,平民都是以海中的鱼虾为主食。”
顾明月双眼一亮,对林弛道:“下次你能不能给我带些海里的大虾,还有蛤蜊,对了他们那里有没有一种从海里捞的大叶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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