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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传千年的,好东西?”顾明月走着想着,突然笑道:“我知道了,焕大哥你把风碓建成了?不过在哪儿,前几天我还回村子里去呢,没见到工匠啊。”
“你这脑瓜子不能转得慢点儿!”顾焕拨了拨她的头发,脸上的神秘笑意却丝毫不散,“东西是猜对了,但还有一点没猜到,走吧,去看看实物。”
见两人前后出去,顾氏喊道:“就吃午饭呢,又上哪去?”
“二婶,我们一会儿就回来”,顾焕扭头说一声,推着顾明月很快就走远了。
…
“焕子,听说北地那个大风车是舂米的?什么时候能用?”村里碰见顾权,他笑道,“叔正好想舂两袋子新米呢。”
“现在就能用”,顾焕说着脚步也不停,偶尔还拉顾明月一把让她走快点,“我们正是去那儿的,二叔回家扛米去吧?”
街上还有好几个人,闻言都说要见识见识风车怎么舂米。
顾焕向这些人拱拱拳,“以后北地那个风碓叔伯婶子大娘们随便使用,我做来就是供咱们村里人用的。”
闻言邻居们都笑了,便有人回家去扛米,还有人直接跟着他们向村北而来。
还没出村口,顾明月就看见一个巨大的六轮风车耸立在半空中,远远看着像是铜制的,每个风车片都十分轻薄。
随着走近,一声声规律的捶捣声传来。
这时有风吹起,带动着风车微微转动,捶捣声却并没有因此而加快。
顾明月好奇地看向焕大哥。
顾焕得意一笑,稍微远离了指着风车议论赞叹的村人,对她说道:“风车底座有很复杂的机关,稍微有风带动起风车,机关便会一直循环往复的转,估计带动一次能转个七八天左右。底座的机关转动,下面这八个石锥便会规律的槌捣石臼里要加工的谷物。”
“最重要的是,我们这里不可能隔七八天一丝风都没有”,顾焕笑得更为得意,抱臂挑眉问顾明月,“翩翩,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顾明月看向缓缓转动的风车,“石锥永远不会停。”
“正确”,顾焕打了个响指,“我希望,它们能一直这么不停槌捣下去,反正建在野外,不会影响村里人睡觉。”
顾明月看着随风转得越来越快的风车,觉得自己见到的是奇迹的诞生,不由笑道:“焕大哥,你真厉害。”
“咳”,顾焕又谦虚地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师傅”,作工房的人远远见到顾焕,一个个跑来打招呼。
顾焕点头答应着,示意顾明月到前面看。
这时顾权和另外两家人背着稻米过来,看到大大风车底座下安在八个方向的石锥,几人一阵啧啧感叹不已。
“来看看舂米舂得干净不”,顾权提着布袋子,倒了半袋稻米进石臼里。
石锥一下下落下,将稻米均匀打散,一刻钟后,只见石臼上面铺满着一层稻壳,伸手往下一翻,全是白生生的大米,碎粒几乎没有。
“好”,顾权捻了捻手中的大米,哈哈笑道:“比石碾子好使,还不用人出力,把米倒进去坐在旁边等着就好了,不错。焕子,你这手艺是越来越能了。”
见打出好米,其他两家人也纷纷将稻米倒进石臼去。
“不知道能不能捣麦子?”
“我家还有半袋麦余子,准备用簸箕簸呢,正好,我家去扛来试试。”
说话间一个妇人快步走开,跟着,围在旁边看的人又走出去几个,都是回家扛米来舂的。
“翩翩,到作工房玩会儿去?”正看着,顾焕说道,“作工房建好大半年了,你还没来过吧。”
“作工房天天都很忙的,我去不是耽误大家做活儿吗?”顾明月摇头,“咱们回家吃饭吧。”
“这儿的饭刚做好”,旁边的顾灼立即道,“翩翩,尝尝咱们这里的饭食?”
顾明月笑道:“我不去……”
正说着,只见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边笑边说地从跑出作工房的大门,手里握着个什么东西直奔风车这边来。
“师傅,师傅,我做成了,成了。”他狂笑说道。
“老冯,别吓着我妹妹”,顾焕挡在顾明月前面,“成了就成了,嚎成这个样子别人还以为我们作工房净是疯子呢。”
“是”,老冯立即收敛狂笑,规矩施礼,“姑奶奶,刚才是徒侄鲁莽了,您别跟咱一般见识。”
顾明月忙避开不受这礼,猜想他应该就是那个再三要拜焕大哥为师的冯大老爷,她笑道:“我又不是胆小鬼,老冯和焕大哥是一样的人呢,都特别有钻研精神。你做的什么好东西,我能看看吗?”
“哎,能”,见这位小姑奶奶如此好说话,比师傅的亲妹子还好说话,老冯立即眉开眼笑,直接把手里那块东西拖在掌心,“小姑奶奶请看,只要在牛尾巴上拧几圈,它就能推着前面的割麦机走。”抬抬手示意顾明月亲手拧牛尾巴。
顾明月觉得老冯似乎把她当成七八岁的小姑娘哄了,不过她并没多说什么,看焕大哥一眼,伸手拧着牛尾巴转了两圈,然后就见那木牛前后迈动四肢,走了起来。
老冯立即托着把木牛平置在地上,牛在不那么平坦的路上走得十分平稳。
顾明月笑起来,“焕大哥,这个牛比你家里那头牛走得更像活牛。”
老冯说道:“我能做这么好,其实全赖师傅指点。”
此人年过不惑,对焕大哥却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他之所以如此尊敬焕大哥,更在于对手艺的尊敬吧。
顾明月点点头,对这位大伯也生出几分亲近之感。
顾焕摆手,“关键还是你自己想的好。”
“哎呦,这是什么玩意”,那边舂米的人注意到这边动静,一个个两大步跨来,看着地上的来回走的木牛惊叹不已,突然有人喊道:“焕子,木牛多少钱一个?能不能给三伯做一个?”
顾焕还没问他要这东西做什么,周围的人已经接二连三地问了出来:“三棒子,你要这一小点儿的木牛能有什么用?又不是小孩子了。”
林三棒子转转眼珠,说道:“给家里孩子玩不行啊?”
“你儿子不是还没娶妻呢,哪来的孩子?”有人打趣他,旁人哄笑出声。
顾焕说道:“三伯,这可不是用来玩的,我们还有用。而且木牛内部机关复杂,真要买,最低也得二十两。”
“二十两?”林三棒咂舌,他家里穷得到他三十才娶上媳妇,现在又有五六个孩子,将将包住吃喝,手里的积蓄不能说没有,却也只有五六两。摇头道:“二两银子还能要,二十两可要不起。”
“林三哥,你要这木牛到底有什么打算?”顾权可不信他给孩子玩的说法。
林三棒挠挠头,笑道:“我看这木牛走起来跟活物一样,便想买一个染染色,到帝京做杂耍的生意去。”
“你还挺会想的”,现场几人闻言都笑起来。
说笑一阵,顾焕让老冯把木牛拿回作工房,带着顾明月往回走,半路上突然笑道:“村里人都说林三棒心眼闷,可是我觉得他今天脑子转得挺快的。不过光一个会走路的木牛,众人看稀奇也只那一会子,这买卖不能长久。”
顾明月就想起来爸爸曾经给她讲的一个名为板桥三娘子的故事,说三娘子是板桥那儿一个客栈的老板娘,她手上有一套木制耕犁工具,还有个小木人,晚上她会把木牛木人取出来放到屋里地面上,木人便会活动起来,赶着木牛犁地耕种。木人将麦种撒到松软的土里,须臾之间就发芽长苗麦浪金黄。木人收割完麦子,三娘子便把收获的一二斗麦磨成面粉,然后用这个面粉做成饼子给住店的客人吃。客人吃了木人种出来的麦子做成的面饼,会变成驴子骡马。三娘正是以贩卖驴马获利,不过她最后自食恶果,误食了那种面饼,做驴三年才为一个老者所救。
如果焕大哥能做一套耕种收割模型,像三娘子那套木牛木人能自动耕种,摆出去做杂耍表演,应该会有很多人捧场吧。
“想什么呢?”顾焕伸手在顾明月面前晃了晃,“我那还有头自己做出来的木牛,没有老冯做这个灵巧,倒也不差什么,要不送给三伯?”
力所能及之事,顾焕还是愿意帮一帮的。
“好啊,让三伯去试试这个生意怎么样”,顾明月点头,问道“焕大哥,你是不是想做木牛收割的大机器?”
“有这个打算”,顾焕就知道,别人看到那木牛会以为他们是随便做着玩,但翩翩绝对不会那么以为,这不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模型还不太成功,再改进改进,就着手做出来试试。或许,明年收稻麦的时候,大家伙儿只在地头看着就行了。”
顾明月想想那情景,有种板桥三娘子的既视感,正要说什么时,迎面走来顾秀水,远远地她便大声喊道:“哥,家里有事,咱娘叫你快点回家。”
顾焕却不急不缓地问道:“什么急事,我先送翩翩回家,你回去吧。”
顾秀水顿时气得跺脚,她大哥怎么分不清谁亲谁远,从顾明月定亲那天后,他就不搭理自己,还管着不让她出门。也不想想,他以后若是有什么事,还不是自己和大姐帮他?
“姐夫跟我姐动手了”,顾秀水走前两步,拉住顾焕走远几步,侧身对着顾明月,低声道:“大姐是哭着走回来的,耿家却到现在还没人露面,娘让你和爹马上去耿家找他们。”
顾焕依旧丝毫不着急的样子,问道:“梨梨说了耿临因为什么事动的手吗?”
顾秀水听她哥根本没把音量压低的意思,立即扭头看向顾明月。
顾明月笑笑,她根本没偷听啊!对顾焕道:“焕大哥,我先回家了。”
算你识相!顾秀水轻哼。
“不说他们两口子为什么动的手,我可不去”,顾焕说着,跟上顾明月,“翩翩,我送你到村口。”
“哥”,顾秀水扭身看向就那么走开的大哥,刚想说姐整个右边脸都是肿的,注意到有人端着饭碗在街上吃饭,她及时压下这话,喊道:“她又不是傻子不认识路,道村口这么远的地方还要人送?”
顾明月都不知道为什么,以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顾秀水姐妹对她这么反感。
难道是焕大哥对自己太好了?
顾明月根本没感觉啊,焕大哥对自己好,对她们两个亲妹妹更不差…“焕大哥,你还是快回家看看吧,这是在咱们村里,我自己回家没事的。”
顾焕转头看到顾秀水一脸的不满,不知道这个妹妹的脑子都怎么想的,想了想道:“那行,家去吧,别老是坐在绣架前,吃过饭出去走一走。”
…
“哥”,顾明月刚走开,顾秀水就跑到大哥身边,不解又气愤地道:“我和大姐才是你的亲妹妹,你还知不知道亲疏远近?”
“我看是你不知道长幼尊卑”,顾焕早没耐心劝解这个妹妹,走着也不看她说道:“我不是不让你出门?你跑出来干什么?”
想到顾明月定亲那天大哥回到家后说的话,只要自己再出来找事,成亲的时候一分嫁妆都不给她,顾秀水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声音也略小几分:“家里很乱,小萍要照顾奶奶,娘就让我出来了。”
顾焕没再说什么,大迈步地走着,很快到家,刚进家门,他就听到顾秀梨呜咽的哭声以及母亲的抱怨声。
“什么劳什子人家,我女儿嫁过去才半年,耿临他娘就嫌没怀孕,婚后一两年有身孕的不是很正常吗?竟拿这个做借口给她儿子纳小!还是咱们好说歹说地小媳妇才没进门,这刚消停多久,怎么动手打起人来?”
大伯娘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站在门口听得一清二楚。
“怎么回事啊”,顾焕几步进门,来到顾秀梨放门口问道。
“焕子,你来的正好”,见儿子回来,大伯娘也不说叨了,“这不你妹子被那耿临打了,你爹已经套好了车,你带几个人过去问问,到底耿临因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打你妹妹。”
大伯家这时已经先后买过两拨下人,一个两进的小院子住得满登登,这还是派了七八个到北地作工房住着,顺便看护那里,要不然家里根本住不下。
这些天大伯夫妻一直在商量在哪买地盖新房的事,大伯娘正觉得日子过得十分舒心,哪知道午饭还没吃,大女儿就给她送气来了。
顾焕进到屋里,找个凳子坐下来,看见顾秀梨红肿的一面脸颊,便知打得不轻。
“说说吧,因为什么”,他看着顾秀梨的眼睛,“人总不能好好的就打你。”
顾秀梨移开眼睛,“大哥你是什么意思,我自找的这一巴掌吗?”
“你不说原因,我和爹一头雾水的,怎么给你找场子?”顾焕有些饿,说着拿了块糯米糕吃起来。
“我被人打成这个样子,你是我大哥,不说安慰两句,还有心情吃东西?”顾秀梨立即质问。
“饿了还不准吃东西?”顾焕又提起茶壶倒了杯茶,“你说不说,不说我可出去吃饭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大伯娘对女儿道,“你哥问呢,你就说说,娘这半晌也糊涂着呢。”
顾秀梨拿帕子擦擦眼睛,似乎在想怎么开口。
顾焕便站起身,叫个丫头去给他拿俩包子。
“娘,你看我哥”,顾秀梨扭着帕子,神情悲愤,“他这样有顾忌到我的心情吗?”
大伯娘看她一眼,说道:“你哥忙一大上午了,吃个包子怎么是不管你心情?梨梨,你这大中午的给娘送气儿来,你想你娘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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