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开始自言自语,“诶,那么快就睡着了,连晚饭也不吃。是不是想一个人偷偷摸摸地瘦,哇,被我识破,卡洛琳,你休想得逞。”
我埋在被子里,听了这话,忽然便笑了出来。
这四年,她带给了我很多,也改变了我很多。她教我怎么去变得更加强大,不被人欺负。于是,我便在这几年的时光里,彻彻底底地变成另外一个人。
可清执依旧善良。
如果她知道我手上有鸦片这种东西,绝对会和我大吵一架。
我承认,这样的我,实在有些不道德。
第二天,我没有请假,却选择在第三节课上偷偷地溜出学校,没有人知道。
傅绍清的人知道我所有的课程时间,这造成了我不少困扰,除了上学和放学,无论我在干什么,上第几节课,他们都知道我的去向。
而现在,大概所有人还觉得我正坐在偌大的大讲堂里,听着胡子花白的老教授说着无聊的理论课,可我已然从后面溜出了学校。
我故意将自己弄得乱糟糟,脸上全是泥巴灰,乌黑的大帽子,盖住头顶上细碎的假发,套着宽松的男士汗衫,乍一看,和街边的瘦瘦小小,发育不良的地痞流氓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眉目五官的细节便禁不起推敲,再傻也知道是个女孩子。
我倒是不担心,街边有很多这样女扮男装,专门坑蒙拐骗的女阿飞,不稀奇。
前面就特属司,港督为了招待京军特意开设的地方。
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场所,因为最核心的区域全都集中在政府大街,傅绍清的独栋别墅里,那里的戒备才算真正森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傅绍清为了不拂了港督一番好意,便拨了一些人到这里守着的,自然,都是些最下等的兵。
这也是我敢来这里的原因。
来回巡逻着两个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的士兵,我装作不经意走过,又装作不经意地撞了他们一下。
“诶!对不起,两位军爷,小的走路没带眼睛。”我冒冒失失,连声道歉。
其中一个倒是大方,挥挥手,“哪来的嘻皮,这里也是你撒野的地方?赶紧滚远点。”
没打算和我计较。
我赔着笑,“实在对不住,谢谢二位宽宏大量,我这里也没别的,就两条烟,我知道京军富得流油,看不上我手里这点东西,只不过,就当我陪个不是,两位长官,您们就收下吧。”
“咱们这算不算是行贿了?”有些犹豫地面面相觑。
“哈哈,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又没有求于我俩,拿便拿了,师长不会怪罪的。”
“你说的挺有道理,意外之收获,没有不要的道理。”
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笑着递上了手里被攥得有些皱巴巴的烟,其中一个见状,眉头顿时一皱,“这是什么牌子的,好像从未见过。”
“没什么牌子,普通的烟卷儿,就怕你们瞧不上眼。”
“别挑三拣四了,一个街头的混子,还能拿得出什么好东西来,有的抽就不错了。”
我站在一边,微微鞠着身体,笑得讪讪。
划过火柴,呛人的烟味顿时弥漫开来。
我见他们已经抽上,便后退了一步,“呵呵,那我便先走了。”
两个人咂咂嘴,似乎对每一口都回味无穷,“你等等,这烟到底哪里来的?怎么味道怪怪,又说不出哪里怪,还挺有劲头的啊。”
“别人给的,我也不知道。”
“谁给的啊?你该不会是街边扒手,给偷来的吧。”语调微微提高,质问道。
“不是!一个叫杜凤娘的女人,她哪里可有门路。军爷,你们若想知道,可以去街上随便打听打听,谁还不知道这个女人呢。”
“行行行,你快走吧,别在这里继续耽误我们的事。”
知道了烟的来路,便不耐烦地冲我挥挥手。
我转身,那一瞬间,便收起来刚才装出来的笑容。加快了步伐,躲到拐角处,再小心谨慎地观察两个人的反应。
他们当然不知道为什么烟显得与众不同。
因为,我在其中,加了鸦片。
那两个人,仰着脖子,一脸欲仙欲死地沉醉,时不时闭上眼睛,感叹道,“哎……怎么那么舒服。”
“有点不对劲了,我看你别抽了。”
“疑神疑鬼。”
“杜凤娘是谁啊……家住何处,下次去打听打听这种烟,奇了怪,吸了几口,就觉得精神好多了。”
“这个倒是……”
我听到这里,就知道,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必要了。
因为第一步已然小小的成功,只不过,我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真的对吗,真的好吗?
我安慰自己,才一点点的计量,害不了多少人。念念,你不可以心软才是。
傅绍清带给你的伤害不能因为他的弥补和愧疚,就这样一笔勾销。
整个云水村,整个祁家,都死在他的手下。
他是我的仇人。
橱窗里的挂钟摆了三下,九点。差不多,与我估计的时间并没有偏离多少。
我匆匆摘下假发和帽子,将自己从里到外都重新收拾干净。这才又从后门偷偷溜回了学校。
教授的课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半个教室的人,都昏昏欲睡。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好像我根本就没有出过学校,没走任何一个人注意到我。
我松了一口气,才发现,手心都捏出了汗,指甲印子红得发紫,原来我不是不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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