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顾昭华会告诉自己,顾明堂的努力操劳都是为了顾家的兴盛,与她哪有半点关系?可眼下想想,顾明堂曾经是最为明哲保身之人,朝臣派系的争斗、皇子们的纷争,顾家根本不会参与,顾家是忠君之臣,是持中之臣,这是顾家历代的家训,可惜,到底是打破了。
凤行瑞不争嫡,可谁也无法否认他的存在对皇帝是一个极大的威胁,现在不管是皇帝顾念亲情还是时机未到,但总会有那么一天,顾家历经几代皇帝,哪会没有半点警醒之心?但顾明堂就是装做不懂,视登基新帝于不顾,所做的、所谋的,仍是为了极乐王,顾家的女婿。
“让人去各个城门守着,一旦王爷回京,马上请王爷到府上来!”顾明堂下完吩咐原本要走,却又犹豫了一下,回头看着神情不郁的顾昭华,叹了一声,“圣旨都下了,事已至此,你与王爷闹别扭也没有用……不过……”他的神色变得有些不太自然,“你从小就少受委屈,这次的事虽说不上什么委屈,但总是让人心情不快,要是你觉得闷,就常回来看看你娘,眼不见心净也就罢了。”
顾昭华万分惊讶,她原以为顾明堂会劝她回去,没想到竟听到这样一番话。
沈氏却不太赞同,“圣旨已下,侧妃入府之时也不远了,昭华身为极乐王妃,若不在府中操持,恐怕会让人说了闲话。”
“我看谁敢!”久不露情绪的顾老大人眉头一竖,“就连周家那老不修我也治得住他!”
顾昭华终是笑出声来,她才知道,顾成柏那无赖样子是跟谁学的。
“别听你爹的。”沈氏把顾老大人推了出去,自己回来挨着顾昭华坐下说话,“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拿出你的气度来,何必平白地便宜了那些碎嘴小人?只不过,我是真没想到……”就算沈氏可以理解,可那毕竟是自己女婿,是自己女儿嫁的人,她又岂能不为女儿抱屈?“当初说得好好的,后来就多了个连若,好不容易消停了,又出了个周家女……”
“娘。”顾昭华本就心虚着,一听沈氏心里对凤行瑞有了埋怨,连忙替他辩驳道:“不是那么回事,这……这也算是一笔交易,王爷允那侧妃进门,皇上便将长乐还给我们,等到侧妃有了身孕……”
“什么?”沈氏很是吃了一惊,而后骤然起身,“这事你爹可知道?”
顾昭华摇了摇头,沈氏这时已朝外走去,“这事必须得让你爹知道,昭华,”她鲜少对顾昭华说什么重话,可这回不同以往,“我知道你心疼长乐,可如果长乐做不成太子,而拥有周家血脉的孩子做了太子,你有没有想过,你爹和你舅舅在朝中将如何立足?须知一山不容二虎,你爹容得下周家,可周家未必!”
顾昭华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褪了下去,这些事她不是不明白,之前她还曾与林无垢提及,只不过她那时说的是自己的无奈,说的是周清曼的用心,说的是周家的野心,可由始至终,她也没说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困境,也没说顾家无论如何都逃不过这样的一场恶斗,她轻拿轻放,心里想着的只有自己和长乐。
找不到理由,她也没有理由!有些事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可事实证明,那些痛苦的、悲惨的、无人问津的、被视如弃子的经历仍然深深地盘踞在她的脑海深处,所以她明知道这一切,她也只顾自己,因为……她不过是做了顾家以前做过的事,在关键的时刻不管伤害谁都要选择自保,已经成为她生存的本能。
“我知道。”望着顾昭华纠结彷徨的神色,沈氏微带失望地回过头,“你一直在责怪你爹当年回护婉容的事情,虽然你面上不再提起,可你心里始终过不去。”说到这,沈氏扶在门框上的手收紧了一些,“可他毕竟是你爹,这些年他待你、待王爷怎么样,不必我再多说,他早已知道错了,也在尽力补偿,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这次这样大的事情,你好歹通知你爹一声,也好让他知道该在皇上面前如何应对,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百官同僚,甚至该怎样走顾家将来的路!可你瞒着他,是真的想看他与周家斗个你死我活么?”
顾昭华呆怔怔地,沈氏所说的话在她耳边不断环绕,连沈氏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沈氏说得不错,将来的太子之位由谁来坐,直接影响到顾家的发展,是放是收、是争是让,全在顾明堂的一念之间,这是关乎到顾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她却根本没有想到与顾明堂商量沟通,甚至连通知一声都没有,难怪沈氏会这样生气。
“夫人去了哪里?”整理好心情后,顾昭华叫来下人询问,原是想找沈氏认个错的,可不想沈氏竟已离开了顾家。
沈氏原是去寻顾明堂的,出了院子一问,才知道顾明堂等不及要见凤行瑞,又听说凤行瑞是从顾成柏的守门处出城的,料想他回京也是经由那里,便不做停留地往顾成柏的城守衙门而去。沈氏急着通知顾明堂,这件事又无法经由第二人之口,干脆便也带了人,乘轿离开了顾家。
沈氏坐在轿中心急如焚,连连催促轿夫加速,几个轿夫健步如飞,冬末的季节却个个头上带汗,沈氏掀了一角轿帘正要再催之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后赶上,只是片刻,太监那特有的阴柔嗓音自轿外响起,“敢问,可是相国夫人尊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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