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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路朝一少将整一整军帽,走出了帐篷,面前列队的是旅团的大尉以上军官,佩刀铿锵,马靴锃亮,天气寒冷,军人们嘴里喷着白气,胡子茬上凝着冰霜,少将不禁暗道,寒冬作战,诸君真是辛苦了。
刚要说话,忽然一阵奇怪的尖啸之声传来,田路少将从军多年,立刻分辨出是炮弹即将在近距离内落地的声音,大喊一声:“卧倒。”
爆炸掩盖了他的喊声,一枚88毫米口径高爆弹在指挥所前炸响,炽热的铁雨打击下,旅团的中高级军官们几乎无一幸免,等烟尘散去,呈现在勤务兵们面前的是一团团包裹着血肉的黄呢子碎片,靴筒、军刀残骸等。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旅团指挥官竟然被一锅端了。
田路少将反应最快,但也受了致命伤,一条腿断了,胸腹部流血不止,嘴角流出带泡沫的血来,显然是伤到了肺部,医护兵一拥而上,将他抬到一旁七手八脚的绑着纱布。
“没用了……撤兵……撤……”田路少将断断续续的说着,周围的人饱含热泪看着他的渐渐闭上了眼睛。
半山腰发射阵地上,一片欢腾,虽然不清楚到底打中了什么,但至少这枚炮弹没浪费。
既定作战任务完成,炮闩又被拆下带走,大炮拖进山洞,用石头堵上洞口,树枝做好掩蔽,游击队员们消失在莽林中。
日军群蛇无首,只剩下一帮年轻的尉官,有人建议进山复仇,有人说立刻撤军,谁也说不服对方,索性各自为战,但是没了田路少将的指挥,这些以小队为单位的散兵游勇根本发挥不出战斗力,彼此间的协调也很成问题,战争的天平顿时倾斜过来。
日军闹了三天,进山搜剿的部队遭遇狙击手,付出几十人的伤亡后终于撤了出来,灰头土脸的回到南泰,一个从北泰赶来的大佐接管了部队,出乎意料的下令结束这次围剿作战。
后来陈子锟才知道为何日军偃旗息鼓,因为就在他打死田路的同时,八路军杨成武部在太行山黄土岭上也用迫击炮炸死了一个叫阿部规秀的日军旅团长。
日军短期内损失两个旅团长,中国派遣军高层震惊,下令收缩战线,不得随意出击,一场大战就这样被一枚炮弹改变了进程,虎头蛇尾,不了了之。
阿部规秀和田路朝一同是士官学校第十九期的毕业生,但一个是精锐旅团的中将指挥官,号称名将之花,一个是异种守备旅团的少将指挥官,战功也不算卓著,而且战斗规模也不同,相比之下自然是八路军的功绩更高一筹。
一连击毙两个敌酋,重庆连发表彰电文,报纸也连篇累牍的进行报道,远在北平隐居的吴佩孚也看到了新闻,“名将之花凋零在太行山上”,“皇军儒将马革裹尸。”
“痛快。”吴佩孚抚掌大笑,“**打仗颇有章法,陈子锟也不愧是我第三师出来的,教训了小日本,打得好,今晚喝酒,吃饺子。”
最近一段时间,日本特务频繁上门骚扰,请他老人家出山主持华北政府,吴佩孚虽是过气的北洋旧人,但是极有风骨,对日本人更是痛恨至极,自然不会答应,对上门游说的昔日北洋同僚也是不假辞色,当面训斥。
大帅心情好,幕僚们却高兴不起来,虽说吴佩孚下野,但排场还在,帅府里依然保持着八大处的建制,几十口子跟着他开饭,以前有张学良每月三千块的接济,陈子锟每月两千块的汇款,日子总算能过下去,现在张学良被软禁,陈子锟的日子也不好过,再说北平是沦陷区,金融汇兑不通,这些钱就都断了,帅府里就快断炊了。
吴佩孚要吃饺子,亲自出门采买羊肉,他向来不修边幅,一身半旧的棉袍就出去了,街上也没几个人能认出这位爷就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吴玉帅。
买了三斤羊肉,一口袋面粉,正往回走呢,路边一个算命先生忽然喊道:“先生留步,我看你印堂发暗,最近怕是有灾啊。”
吴佩孚搭眼一看,算命先生的幌子上有三字:胡半仙,顿时哈哈大笑:“老夫不信这个,“说罢昂首去了。
胡半仙在身后喊了几嗓子,吴佩孚头也不回。
“唉,这就是天意啊,“胡半仙摇头叹息。
十日后传来消息,吴佩孚因吃羊肉饺子被碎骨头伤了牙龈导致发炎,请了日本医生来诊治,却离奇暴亡。
吴玉帅辞世,举国震惊,华北沦陷区下半旗致哀,日军司令官出席丧礼,重庆和延安都发了唁电,军委会追授他陆军一级上将荣誉军衔,可谓极尽哀荣。
……
难民和游击队从大青山上下来,回归家园,南泰县有二十八个村子被焚毁,农民们只能露宿荒野,伐木夯土,建造房屋,全村集体盖屋,材料劳力都不足,看来这个年只能在荒郊野外过了。
陈子锟戴着狗皮帽子穿着黑布棉袍,胳膊上带着孝,他是从县城报纸上得到吴佩孚死讯的,恩重如山的玉帅就这样走了,他却来不及哀伤,大敌当前,无数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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