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乎了一阵后,小医生再试试杨树根的脉搏和心跳,依然沒动静,他沒招了,两手一摊道:“我已经尽力了。”
“不许停,继续抢救。”秘书喝令道,匆匆出门上楼去找医院书记,书记是造反派出身的政工干部,去年还是医学停尸房的工人,医学上的玩意狗屁不通,但在医院耳濡目染的久了,好歹知道问一句病人是怎么发病的。
“是被天上掉下來的火球打到了。”秘书也很难解释那个火球究竟是什么东西。
书记披上白大褂,带着一帮半瓶子醋匆匆下來,急诊医生正拿着起搏器在杨树根胸前电的啪啪响呢。
“我來。”书记箭步上前,趴在杨树根胸前听了听,严肃无比道:“输液,青霉素三十万单位。”
一帮人跟着瞎忙乎,学着真医生的派头给已经死去的杨树根施救,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人已经死了,但该做的事情一件不能少,不抢救他五六个钟头,怎么显得敬业呢。
各路人马陆续赶到,地委书记指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活杨树根同志,李翠在抢救室外面哭天抹地,一帮蒙古大夫在里面卖力表演,地区公安处的刑侦专家询问了司机和秘书,做了详细的笔录。
“这很可能是一起有预谋的暗杀行动。”地委书记做了指示,“公安机关一定要尽快破案,彻底清查本市的反革命分子以及潜伏敌特,还人民一个朗朗乾坤。”
一直抢救到深夜,终于宣告放弃,杨树根死亡。
究竟死因是什么,沒人知道,因为李翠不让解剖尸体。
不过风言风语已经传遍了全城,杨树根是被天上降下來的雷活活劈死的,这人造孽太多,引发天谴,雷劈到汽车,司机和秘书都沒事,就死他一个人,可见确实是天谴无疑。
谣言传的比最高指示还快,南泰乡下也开始流传杨专员的死因,说他是五雷轰顶而死,死的时候外观跟正常人一样,一碰就化成了灰烬,传的是有鼻子有眼,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杨树根就是个白眼狼,陈家对他多好,收养他,花钱供他上学,他得计了就死命祸害人家,这样的畜生,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哩。”知道当年内情的老人这样说。
省委接到了通报,派遣省厅刑侦专家下北泰调查杨树根离奇死因,这回李翠拦不住了,杨树根的尸体被摆在水泥池子里,來了个大开膛。
肚皮被划开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杨树根外面看起來沒有任何伤痕,内脏全都焦黑熟透。
刑侦口的人解决不了这个事儿,必须请科学家出面才行,于是省科委,江东大学物理系派了几个专家下來,调查现场情况,听取证言,最后在地委听证会上,一位为破此案,专门从牛棚里放出來的老教授道:“这是球状闪电,民间俗称地滚雷,是一种奇特的自然现象,当雷雨天气突发时,带电云层离地面很近,地面又有一些物体产生感应电荷,两者之间形成放电,产生了球状闪电,容易对人员财产造成伤害。”
公安处的人皱眉道:“为什么表面无伤,内脏全熟呢。”
老教授推了推眼镜道:“根据弦理论,这是因为球状闪电在作无规则运动时,弦的能量由于压差而在某一物体上散发的结果,前提是该物体正好处于压差地带,由于该物体结构联系的连续性而使得整个该物体成为弦能量散发的集中点……”
大家听得头昏脑涨,眼皮打架,可以确定的是,这是自然灾害导致的非正常死亡,因为是在出差路上遇险,所以杨树根被评了一个妥妥的革命烈士
人一死,茶就凉,杨专员下达的口头指示谁也不当回事了,陈光顺利改名为刘念北,户口本上显示是刘媖的儿子,他的病情也在心理辅导下渐渐康复,只是将來不再会记起亲生父母。
……
陈嫣抵达了地处龙阳县偏远区域的麻风村,当地人对这个地方极其恐惧,方圆十里沒人敢进,不通电,不通邮,连**思想宣传队都不敢去这地方。
押送车辆不敢前行,当地村干部也不敢送陈嫣进去,指着路边一块石碑道:“过了这块石头,就是麻风村的地界了,俺们就不送陈医生进去了。”
陈嫣背起行囊,义无反顾的走进了这块死亡之地,这里鸟语花香,风景秀丽,有山有水,步行了一个小时后,眼前出现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村落,土坯房,茅草顶,小桥流水,大树参天。
村子里住的全是麻风病人,一个个奇形怪状,丑陋如妖怪,但这里沒有标语,沒有主席像,沒有无处不在的革命歌曲。
“比起外面的世界,这里倒也不算差,我的后半生就在这里度过了。”陈嫣心中暗道,从容卸下了行囊,对聚拢过來的麻风病人道:“我叫陈嫣,是政府派來照顾你们的医生。”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