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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虽然白日里已渐渐暖了起来,更有扛不住骄阳的小厮小婢早早换了夏衫,到了晚间,风和着雨气雾气穿帘入室,仍是有些寒凉的。
若鹓斜倚在罗汉床上,碧纱裙被她不规矩的小动作蹭得有些向上,露出玲珑的脚踝与一小段小腿,她手里执着一柄錾银刻白菊的红酸枝柄缂丝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摇着。
疏影进来地悄无声息,只是珠帘碰撞的声音惹得若鹓抬起一丝眼缝,见疏影那一身烟色衣裙,若鹓不由蹙了蹙眉,一脸嫌弃道:“怎么?府里的月钱发的不及时?还是府上的衣裳做得不合你心意?这一身老妪才会穿的颜色是怎么个意思?”
疏影本是平静严肃的脸裂开一道缝:“格格,奴婢有事要禀报。”
若鹓终于直了直身,放下扇子,微微松动了下筋骨,懒洋洋道:“何事?”短短两字,混在若鹓打哈欠的声音中飘了出来。
尽管屋中再无他人,疏影仍是下意识走近两步,躬身在若鹓耳畔道:“盯着三阿哥那里的人,有消息了。”
听见“三阿哥”,若鹓一个激灵,立刻转头问道:“什么动静?”
“回格格。”疏影自袖中抽出一只小圆筒,取出里头的纸条,递与若鹓,“这是三阿哥的脉案。”
若鹓一面疑惑,一面将字条展开来,那上头只有短短二三十字,却惊得若鹓立刻将攥着字条的手握拳收紧,恨不得能让那字条在她手中立即化成粉末。
“谁做的?不会……不是吧?”若鹓胸口有些起伏,不会的,良辰不是这样的人,她虽不大稳重,却决计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这点轻重是非她还是懂的。
果然,疏影摇了摇头,道:“是三月里才被三阿哥收在身边的一个宫女,家中因罪罚没入宫,今年十六岁。”
“罪籍?”若鹓惊诧了一下,见疏影点头,思忖着道,“这罪籍之人,怎会搭上三阿哥?三阿哥不像是会往那种地方去的人啊?”
“回格格,是有一日,那宫女替旁人送洗净的衣裳过去,赶上三阿哥喝醉了,就这么……”疏影言尽于此。
“有这么巧的事吗?”若鹓歪头苦思,这又不是电视剧,两人身份相差十万八千里,送件衣裳就搭上了,倒真是稀奇。
疏影附和着,话语里有些意味深长:“可不就是……这么巧。”
“那宫女想必很漂亮吧?”若鹓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疏影一怔,有些结巴道:“这、传来的消息里并未提及那宫女的容貌,奴婢回头就去落实。”
若鹓摆摆手,道:“那倒是不必,我也是随口这么一猜,你想啊,虽说那日二人发生关系是因三阿哥醉酒,可若那女子没有几分颜色,想必三阿哥不会再多看她一眼。而今,三阿哥对她的喜爱快赶上良辰了,撇开那东西不说,必也有这女子本身的功劳在里头。”
疏影听了,不住点头。月琴、疏影、良辰、香今四人中,论容貌皆是上等的,各有特色,但若站在一起,一般人多会先注意到明媚靓丽的良辰。
若鹓起身将字条在烛火上烧了个干净,转身同疏影道,“这事你烂在肚子里,也同传消息的人把我的意思带到,三阿哥的事我们不再探听了,让人都撤回来吧。”
“格格,这是为何?”疏影不解道。
若鹓微微叹了口气:“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疏影,三阿哥恐怕不长久了,可惜了良辰,才不过双十年纪。”
若鹓说得平静,疏影却是大骇,唤了一声:“格格……”便是惊恐着眸子定定瞧着若鹓,再说不出话来。
“疏影。”若鹓摇了摇头,“留不住了……当日我怎么留她的,你也知道,可终究拦不下她。我也问过她了,是否将来不论三阿哥拥有顶天的权势抑或富贵,还是潦倒零落甚至丢家送命,她都不会后悔。良辰给了我斩钉截铁的答案,她这样坚定决绝,我便知即便拦下她一次两次,十次百次,她终于还是要奔向三阿哥的。”
疏影有些沉默,她曾怨过良辰,毕竟姐妹一场,她竟如此不顾主仆恩义与姐妹情谊,一心只想着三阿哥,可正是因为毕竟姐妹一场,怨过了,她便也就这么过去了。在她心里,更多的仍是把良辰当成妹妹,那不过是她在耍小性子而已,哪有做姐姐的真的会怪妹妹的。
她虽不觉得三阿哥那里是个好去处,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样可怕的下场,疏影忽的抓住若鹓的一只手臂,用祈求的目光,无声地看着若鹓。若在平时,她是决计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来的,她比月琴、良辰、香今三人,更像是个合格的心腹。若拿军队来比喻,宫女们是普通部队,月琴、良辰、香今则是特种部队,而疏影,却是特种部队中的海豹突击队。
若鹓看出了疏影的担忧,她抬起另一只手臂,拍了拍疏影的肩头,道:“只要良辰愿意,我随时接纳她,怕是怕,良辰这个犟脾气……”
疏影闻言,渐渐垂下手,有些垂头丧气。
“我今日将这个猜想告诉你,并不是想要你做什么,你也不能做什么,尤其不许将这事告诉良辰。他日若我所言应验,我会保良辰一命,但若你将此事告诉了第三人,莫说能否保住她,便是连你我,也将身处累卵之上,明不明白?”
疏影有些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道:“奴婢记下了。”
这边良辰的事,若鹓尚且有些不放心,那边就听闻隆科多遭贬谪,年羹尧被罢黜,贝子允禟被幽禁。
终于,还是来了。
坐在屋中初听到这个消息时,若鹓脑中“嗡”地一声,她最害怕的事情,到底还是来了。十四已然在景陵待了三个年头,如今又轮到了九爷,想必十哥和八爷也不远了。
若鹓觉得浑身不对劲,她倏地起身,不停在屋中来回转圈,却怎么也挥不去周身的慌乱。
“姑姑。”
落颜的声音令若鹓暂时止住了步子,她匆匆朝落颜瞥去一眼,飞快地应了一句:“过来了。”便又开始在屋中打转。
落颜从未见过若鹓如此慌乱,想上前劝阻又有些拿不准主意,将一旁花舒悄悄拉过去一些,小声问道:“姑姑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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