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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帘一掀,杨帆就看到了独孤宇神采飞扬的笑脸,在滴水涟涟的檐下。
长安风云获得最大利益的当然是武则天和幕后策划推动并借武则天的手大获全胜的显隐二宗,但是除了他们,还是有许多人从中获利,独孤世家无疑就是其中一个。
当然,他们获得的利益在政治权力上并没有太直接的表现,沈沐和杨帆是有意识地不让他们过多地掺和到权力之争中来,这会令未来的局势更加复杂。
但是,经济上的收益、作为地方大族的崛起,必然会反作用到政治上,他们所拥有的权力和影响较之以前还是有了极大的发展。这一点是客观事实,杨帆和沈沐也没有办法,只能任其发展。
出身庶族的杨帆和沈沐,本能地不愿意看见世家大族独揽大权左右朝政,虽然从理智上他们也明白,出身庶族并不代表做官就一定清廉,庶族子弟并不见得比世家子弟更具才干,唯阶级论的想法从来都是愚蠢的
而且无论古今,即便千年世家没有了,政治世家也依旧会存在,它的存在也许没有千年那么久,可是几代人的影响还是有的。只要家庭、亲族、社会的组成架构不变,只要人类还有情感在,这种事就永远不可能避免。
杨帆和沈沐并没有狂妄到自以为能动摇它,这根本就是源自人类最根本的情感。换作是你,你有别人所不具备的实力和资源。你会不会投注在你的亲生子女身上,你会不会全心全意地栽培他、扶持他,希望他比你走的更高?
沈沐和杨帆都是聪明人,明知不可违的,他们就不会逆天行事,而是适应它。何况他们眼下还需要关陇世家的支持,尤其是皇帝迁都在即,而关中是关陇世家的根基之地,七八代经营下来。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就算皇权也没办法连根拔去,适当分润利益达成共赢就是唯一的选择。
独孤宇很高兴,原本在日益窘迫的关陇世家中,独孤世家就因为率先选择与实力更雄厚的山东士族合作,比起其他关陇世家来保留了较多的元气。只是山东士族传承千年,早已自成体系,他始终被排斥在门外。
转而选择与杨帆合作后,他终于得偿所愿,如今山东士族考虑到皇帝即将西迁,他们的官场势力几乎损失殆尽。没有几十年功夫恢复不了元气,所以开始放下姿态。同土生土长的关陇世家频繁接触,加强了合作,这令独孤宇更加扬眉吐气。
杨帆见是独孤宇,脸上便露出了笑意,脚踏已经放好,细雨已然如丝,杨帆也不等古竹婷为他撑伞便快步走了下去。挽起独孤宇的手臂欣然道:“独孤兄来了,怎么竟在檐下相候。我这院子里尽是粗人。不懂待客之道,独孤兄千万莫怪。”
古竹婷担心脸上的嫣红会被人看出异样,又担心发髻衣着会显得凌乱,所以躲在车里很是认真整理了一番,这一来就落到了杨帆的后面,等杨帆把着独孤宇的手臂并肩行向客厅时,她才从车里姗姗出现。
任威等人好像都很忙,要么神情专注,要么脚步匆匆,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总之就是没有一个人向古竹婷多看一眼,古竹婷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独孤宇这次来见杨帆,是代表关陇世家想跟杨帆就今后的合作明确一些意向、敲定一些细节,同时对于山东士族抛来的橄榄枝该如何反应,也得了解一下杨帆这个强大盟友的意见。
如今长安正是多事之秋,每一个人都很敏感,动静稍大一点就会引人注意,所以关陇世家不能声势大张地与杨帆接触。因为独孤宇早就与杨帆有联系,这件事连柳徇天都知道,来探望他名正言顺,关陇世家才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杨帆刚从沈沐那儿回来,他对时局的看法以及今后的思路已经得到了沈沐的认可,再答复起独孤宇来就胸有成竹了,许多关陇世家急于了解掌握的底限和态度,如今都得到了杨帆明确的回答。
关陇世家还在等独孤宇的消息,山东世家在关中的势力被大肆清洗、势力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关陇世家急于占据他们腾出来的势力空白,心情急迫的很,如今有了准信儿,独孤宇急着回去与关陇各世家沟通磋商,所以马上便向杨帆告辞。
“独孤兄且慢!”
杨帆唤住独孤宇,略一沉吟,才道:“小弟还想麻烦兄长一件事。”
独孤宇听了又坐回座位,欣欣然道:“你我之间何谈麻烦,二郎有话只管讲。”
杨帆道:“皇帝已经咸告天下今年将迁都长安,小弟身居禁卫之职,须在天子抵达长安之前,将整个宫城检查清理,布戍防务,因此是不能离开的,而我的家人都要从洛阳搬来……”
独孤宇恍然道:“二郎府上只有女眷和孩子,搬家确属不易,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介时我亲自往洛阳一行,护你家人来此。”
杨帆微微一笑,摇头道:“小蛮和阿奴虽是女流,却有一身不让须眉的本领,何况以我今时今日的能力,何至于搬个家都要麻烦兄长。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当然……这也是我的家人。”
独孤宇眼珠转了转,心道:“二郎莫非还置了外室?”当下谨慎答道:“二郎只管吩咐,只要帮得上忙,为兄绝不推诿!”
杨帆轻轻垂下眼睛,低声道:“宁珂!小弟请独孤兄把宁珂从洛阳接回来。”
独孤宇“啊”地一声,脸上顿现戚容,虽然胞妹过世已久,可他与这个妹妹感情最为深厚,忽听杨帆提到她。难免勾起他的伤心事。杨帆低声道:“小弟在隆庆池畔置了地,正在起造新宅,我想……把她接过来。”
独孤宇沉默不语。
杨帆道:“世事难料,宁珂虽然聪明绝顶,却也无法预料到天子迁都,如今我来了长安,怎能让她孤零零一个人留在洛阳。”
独孤宇迟疑地道:“二郎,你与宁珂并无名份,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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