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跃蹙眉道:“公子,咱们帮不帮他们采买这些东西?马秦客和杨均如今已经成为韦后的入幕之宾,我们似乎用不着在相王这边多下筹码了吧?”
卢宾之瞪了他一眼,叱道:“鼠目寸光!你看薛怀义和二张,向来都是面上风光,他们的面首身份,就注定了不会有人死心踏地的投效他们,一有风浪,应声便倒。
马秦客和杨均成为韦后的入幕之宾,也就是能为我们提供些韦党的重要情报罢了,你看韦党中如今主持大局的都是些什么人,马秦客和杨均很难从中分一杯羮的。
再说,皇帝还健在呢,韦后敢私蓄面首,却不敢公开提拔她的面首做官的,顶多是赏赐他们一些金银财帛,这些东西对我有什么用?
我们想插手朝廷,只能在相王这边下注。正所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如果相王能够成功,我们的人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卢宾之站起身,慢慢踱了几步,吩咐道:“他们所需要的,都帮他们办到,再引荐一些人才给他们,或擅文或擅武,挑最有才干的人给他们!
他们一旦成功,咱们这些人就有了从龙之功,可以拜将封侯,假以时日,他们就能成为朝廷股肱,那时,天下将由我来操纵。如果失败……我们不过损失些金钱和人手罢了。”
丁跃担心地道:“属下担心,以显隐二宗耳目之灵敏,会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介时必定会成为我们的大敌。”
卢宾之摆摆手道:“不用顾忌他们,本公子刚刚收到密报,郭元振受宗楚客构陷,险致牢狱之灾,他派儿子进京活动,是杨帆帮了他的大忙。
杨帆此举,分明是为了示恩于郭元振。郭元振是安西大都护,而沈沐的根基就在西域,杨帆不惜得罪韦党也要这么拉拢郭元振,你说他想干什么?呵呵,显隐二宗决斗之期……近了。”
卢宾之越说越开心,兴奋地道:“显隐二宗马上就要兵戎相见。而朝堂上,相王和太平业已忍无可忍,很快就是一番龙争虎斗!太美妙了,显隐二宗两败俱伤的时候,就是我们出面接手继嗣堂的时候。
至于朝堂这边,如果相王一派大获全胜,我们将从此入执朝堂,如果相王大败,于我们也没有太大的损失,介时显隐二宗尽纳手中,我们大可徐徐图之。“
“哈哈哈哈……”
卢宾之背负双手,仰天大笑起来:“我喜欢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我喜欢这种幕后操纵一切的感觉!”
※
杨帆终于明白太平公主为什么性情大变了。
他原以为太平是人到中年,性情有些喜怒无常,这样的女人并不少见,如今才知道太平究竟在恐惧着什么、悲哀着什么,更可悲的时,他无法用一句用力的话来安慰她,杨帆心中也不禁涌起一种深深的悲哀。
太平没有说错,他也清楚,仅仅床笫之欢是无法维系一份感情的。他和太平当然不是肉欲关系,可是任何一种感情,都需要一个厚重的基础寄托着才能延续下去,或者是家庭,或者是孩子。
可他们之间有什么呢?
他有他的家庭和他的儿女,太平同样有她的家庭和她的儿女,他们各自有各自不同的生活,谁也无法进驻另一个人的家庭世界。
太平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因为这段婚姻来自于武则天的强迫,这对同床异梦的夫妻都不需要向对方履行夫妻的义务,但是在她的儿女面前,她依旧是一个母亲。
随着年龄的增长,男女之间的激情必然渐渐淡化,无论男女,他的生活重心必然会转向他的家庭和孩子,而这一点恰是他们无法产生交集的地方。
杨帆勒马望向宫城,宫城里边,有一个婉儿。婉儿与太平的不同之处,恰是这一点。婉儿被拘禁在一座有形的宫城里面,而太平是被困在人伦、情感交织而成的无形宫殿里面。
困住婉儿的那座城,他可以用他的刀劈开,把她救出来,困住太平的那座城,他用什么去打破?他也是人,生而为人,就必须遵循人类世间的一些基本规则,那座心城,不是他能攻破的。
杨帆怔立长街,许久许久,唯有悠悠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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