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连自己都舍得卖……”琉璃冒了一句,想想当着侄女面这样非议做姑姑的到底不好,硬生生地把话吞了下去。
出身农户的宛夫人嫁了比自己爹还年长的白发夫婿,纵然一步登天,却也不免遭人诟病。这些天来,琉璃亲眼目睹了她的轻狂浮夸,更加坚信她是为求荣华富贵才不惜将自身出卖给半百老头。
想不到,小堇在沐浴时却说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也许是因为这个故事甚是动人,晚饭时琉璃头一次觉得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顺眼起来了。就连那些对小堇的呼喝和斥责,也完全可能就像小堇说的那样——“刀子嘴,豆腐心”。她甚至忍不住猜测,是不是林宝槎也正是知道这个故事,感念这个女人的真情,才与她从冤家对头变成了可以同船携游的朋友。
越怀远却有些看不下去了。席散后,他拉住慌慌张张要赶去伺候姑母的小堇,不满道:“她这样待你,你又何苦忍着?我现在就去找她下聘,让你搬到我隔壁的舱室来!”
小堇吓得两眼圆睁,连忙摆手道:“姑姑对我甚好,是我自己笨手笨脚,原是该骂的。”好容易打消了越怀远的冲动,她赶紧一溜烟跑去宛夫人的舱室。很快,众人所熟悉的尖刻责骂声又响了起来。
越怀远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摇摇头,“知道吗,那女人不过是在十年前借用周家的财势保住自己娘家的几亩地,在小花儿眼里竟成了活菩萨一般。那样尖酸刻薄,百般挑剔,唉,世上也只有我的小花儿这样好脾气才能忍得罢。”
“小堇姑娘以德报怨,足见心性温柔善良。”雷恒也摇摇头,“这样的好姑娘,做福王妃实在可惜。”
越怀远冷笑一声:“可不是,谁做福王妃都实在可惜。”说时眸光一黯,眼角斜瞥向不远处笑语盈盈的林宝槎夫妇,只一转瞬就收了回来。接着又是一声冷笑,也不待雷恒再说什么,一拂袖竟然就飘然去了。
琉璃暗暗心惊。这些日子见他对小堇穷追不舍,整日嬉皮笑脸,难道竟然都只是假相?难道胭脂里的毒,真是他出于嫉恨所下?她满腹疑窦地看向小叔叔,却吃惊地发现雷恒也正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对夫妇。
此时夜色已浓,繁星万点从紫黑色的天幕上垂影下来,在江心映出另一条银河。脉脉清辉中一对璧人并立,笑指牛女双星,真是何等温柔旖旎的景象。不知为何,雷恒却看得眉头紧锁。
“看着倒像天作之合。”不知什么时候,乔安娘已站到雷家叔侄身边。如果琉璃听得不差,她的声音里分明充满了嫉妒,“我还记得那天,秦刀风尘仆仆地走进来,那模样要多寒酸有多寒酸。谁知道,咱们眼高于顶的林大姑娘居然一见他就两眼发亮……这世上的事呀,还真不好说!”
“那就免开尊口。”总是沉默不语的雷长垣难得的撂了句狠话。他也在看那对夫妇,眼里却充满了赤裸裸的痛苦。
似乎被这边的声响惊动了。林宝槎转过身来,微笑着一一颔首示意,最后目光在雷恒身上盘桓片刻。
“雷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她终于说。
雷恒一挑眉,似乎惊奇她会有什么想说的。其他人也面色各异。林宝槎微笑不改,侧着脸低声向秦刀说了几句。秦刀一脸很不放心的样子,却到底还是被妻子笑着推开了。
“也好。我先回屋叫人把熏笼点上。熏你最喜欢的龙脑香可好?”他宠溺地看向妻子。
“天怪热的,熏香做什么。”林宝槎皱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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