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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李攸烨降旨,复李安起皇帝身份,着礼部择日拟出谥号。至于入太庙这件事,她绝口不提,皇帝不提,百官自然也不提。先前上奏的冯远先等人,即使想提,也不得不看清现在的形势。李攸烨恢复李安起帝号,已经是莫大的让步,真要争起来,齐国绝对捞不到什么好处。朝臣之前不表态,不代表他们支持,说白了,谁会为了一个死人得罪当今圣上?
李安起先前的王谥曰穆,乃先帝所赐,冯远先等人提议沿用“穆”谥,不过被他的顶头上司高显以“为王,能力尚可,为帝,功不及穆”当场否决了,几日后,礼部拟出李安起谥号,根据高大人的提议,礼部一致认为李安载生前最大的功绩莫过于:“顺天应命,归还正统”,于是合计上谥曰:顺归皇帝。
史称顺归帝。
显然,这个谥号,不是什么好谥,甚至带有讽刺意味。李攸烨御笔批复的时候,不由多看了高老头两眼:“龟皇帝?亏他想得出来,不过,这老头子手段果然高明,既然是“顺归”,那么理所当然的,后面一档子事情也解决了。盛宗一脉才是正统帝系,既然李安起非正统,那还入太庙干嘛?难道还想让齐国的子孙入京参拜?旁支王位都是非罔替的,有资格进太庙吗?!”
李攸烨自然乐得批准,往朝堂上一颁布,百官对顺归帝的谥号大都赞同,突然发现这帮子先前不表态的朝臣没原先可恶了。当然即使有意见的,也不敢提出来,敢否决盛宗正统帝位,除非他不想要脑袋了。追封李安起为皇帝的效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史书上那一笔宽厚豁达的褒扬,有的皇帝终其一生都得不到,可因为皇奶奶的一番提点,她却轻而易举地获得了。于是,昭告天下。李安起仍葬于齐王陵,除了一个无所谓的皇帝身份,其他的原封未动。
江后刚要去后园浇花,迎头撞见李攸烨兴高采烈地蹦跳过来,一脸得意洋洋,明了地笑了笑,并不停步,继续往花园走,李攸烨见状也不言语,咧着嘴跟上。
“又受谁的奉承了,这般得意忘形?”玉指从半满的瓜瓢里沾了水,轻轻洒在眼前的粉红月季上,顺便打掉李攸烨那只想要揪花的爪子,江后不急不缓道。
“嘿嘿,没!”李攸烨舔笑着揉揉手,在江后身前身后不停黏转,把爪子伸瓢里,有样学样地往花上洒:“皇奶奶料事如神,这次高老……咳,高师傅果然站在我们这一边,把那帮人堵得哑口无言,您没看到,那冯远先气得脸都绿了!呼,这水好凉!”
“那是自然,高显做过你父皇的太子少傅,当年李安起废你父皇太子位,他便据理力争,可惜最后没能成功,因此对李安起父子是极为不满的!”江后淡定拨开挡了道的人,继续洒水道。
“嗯?”李攸烨往边上靠了靠,有些不解:“既是如此,那他为何之前不站出来反对?”
江后瞥她一眼,看着那些花儿笑了笑:“你觉得‘顺归’两字还不够解气吗?”
“啊?”李攸烨的下巴险些掉到地上,随即吸溜一口凉气,啧啧感叹:“搞了半天,高老头是在报仇?”娘咧,姜还是老的辣啊!以后可真不能得罪礼部这帮家伙,活着的时候他们奈何不得你,等到你气儿一撅,好家伙,口诛笔伐,不带给你面儿的。
“报仇倒也算不上。李安起没有大的政绩,在换太子这件事情上又失尽了人心,用‘顺归’,而不用‘逆归’,已是恩典了!”江后不咸不淡道。
“嗯!”李攸烨若有所思地点头,偷眼瞄下江后,神色怡然,笑靥如花,晃了下神,也随着她蹲下:“皇奶奶,您也是故意的吧?早知道高老头会报复,所以……”
揶揄的话还没说完,一瓢子就打在脑壳上,李攸烨哎呦一声,抱着脑袋坐地上,江后斜了她一眼,直起身子,留她一个人撇嘴扭脸,自去往另一处浇花。
过了会儿,见李攸烨还坐在地上,直起腰来:“把那木桶提过来!”
李攸烨又笑开了,赶紧拍拍屁股爬起来,拾起旁边木桶,大喇喇追上。桶里的水只三分之一不到,愣是被她颠得水花四溅,到了皇奶奶面前,水桶一撂,浪头一下蹿得老高,江后没提防被水花溅湿了裙角,不由恼看了李攸烨一眼。某人却浑然未觉,也不管江后回不回她,自顾自地大范围聒噪起来:
“皇奶奶,你说齐国那边会如何反应?”
“我看齐王一准气崩!”
“这次上谥号牵出不少齐王的心腹,真是大丰收哇!”
“嘿嘿!正好江阳一案,空出不少县官,我看那冯远先就适合!”
“啊哟!”
所谓乐极生悲,被花刺到的李攸烨,攥着那手指头,终于不聒噪了,改为嗷嗷地叫唤。江后又恼又恨,抓过手来看,皮都没破,再看自己那花,被李攸烨踢得只剩个骨朵,不禁怒上心来:“你能不能不这么闹腾!”
李攸烨一脸委屈低头,江后压了压火,想到她那凋残的花儿,忍不住举瓢子作势要打,见李攸烨吓得闭眼,终于没下得去手,索性把瓢撂在那花骨朵旁,转身就走,眼不见心不烦。
李攸烨见皇奶奶貌似很火大,为避其锋芒,脚底抹油,瞬间开溜。这边凉亭里,江后还在为损失了一株好花而哀叹,那边李攸烨跑路的消息就传来,她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也不再管她,转而让人把陈越传来。
却说李攸烨奔回尧华殿,就见权洛颖正在逗蓝尔朵玩,千年大寒冰化身温柔姐姐,那等视觉冲击不是一点半点。李攸烨本想调头走的,她最近有点故意躲这姐姐,倒不是怕尴尬什么的,因为葡萄姐说:“距离产生美,先冷落她一阵子,让她尝尝思念的煎熬,然后……”不过,当她看到蓝尔朵怀里的那一坨圆滚滚的白东西时,还是忍不住一阵烟儿窜进殿里,悲怆尖叫:“啊!我的白龙!”
“怎么胖成这样了,啊?你给她吃什么了,啊?你还我窈窕白龙,你!”李攸烨指一下兔子,再指一下蓝尔朵,如此重复,面目狰狞,把小孩吓得不轻。
“行了你,别吓到她!”权洛颖一巴掌打掉她的手,劲儿比江后大多了,手背上立马显出一个巴掌印儿,李攸烨疼得龇牙咧嘴,娘啊,和这姐姐一比,皇奶奶那瓢子都像抚摸哇!
“她把我兔子喂成这样了,我还不能说她两句吗?”李攸烨委屈地看着兔子,没敢再伸出手去。
权洛颖拉着就要掉泪的蓝尔朵:“她还这么小,你就不能轻点说话!”瞥了眼那兔子,一团臃肿,底气稍有不足:“再说,谁知道它会长这么胖啊,和别家兔子吃得都一样,长胖了也不能怪她啊!”
“不怪她怪谁?”李攸烨简直要气死,手背砸掌心,数落道:“白龙需要每天锻炼,她这样……这样每天都把兔子抱在怀里,连基本的路都不让走,不胖能行吗?!啊?!你以为你是嫦娥啊?”信手捏了把小屁孩的腮帮,白色的小脸留下一个红印儿。
“你别动她!”权洛颖把小孩子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揉揉她被拧出印子的小脸,瞥了眼李攸烨:“你帮兔子减减肥不就行了,骂她有什么用?!”
“减肥?你以为减个肥那么容易啊?”李攸烨两手都叉在腰上,一脸愤懑。权洛颖自知理亏,不理会她,自顾哄着蓝尔朵。李攸烨郁闷了一阵:“哎,算了算了,把兔子给我!”
接过又大又圆的兔子,提溜着耳朵往御案上一放,身子直接扁下去了,李攸烨脸上一阵晦气,扭头往外喊:“杜庞,给我拿根胡萝卜来!”
权洛颖好奇,偷偷往那案上瞄。不一会儿,杜庞就拿了根两指头粗的胡萝卜过来。李攸烨把那兔子推倒,兔子立马像个水袋一样,摊在桌上,四只小腿都没入肉里,看得她一脸灰败。拿胡萝卜在四蹄间比量一阵,跟杜庞道:“不行,再换个大的来,比手腕粗的!”
杜庞又赶紧去找大的。
“哎呦,我地白龙啊,你怎么胖成这样了,别人不让你动,你自己还不了解自己吗?你得自觉动动啊,现在胖成这样……这样,你,你看我有什么用啊,我都不认识你了!”
那边李攸烨坐在案前给兔子上政治课,这边权洛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李攸烨扭头诧异地望着她,这姐姐显然憋笑憋得严重,扬起下巴白她一眼,“怎样?!”抿紧嘴,继续和蓝尔朵玩儿,不理她。
李攸烨开始不忿儿:“嗨,你们,你们……”
憋哧了半响没憋出什么来,哼了一声,悻悻地闭嘴,俯身趴回案上,把兔子滚球似的拨来拨去,越看越觉得棘手,太胖了实在。权洛颖的余光有点看不下去了,掀起脸来:“喂,你再转它就晕了!”
“你又不是它,你怎么知道它会晕?”李攸烨拿出一套“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理论,哼哼两声:“我这兔子向来不会晕!”
“你又不是它,又怎么知道她不会晕?”权洛颖依样画葫芦反驳道。
“我当然知道,我从它出生就开始养,能不清楚吗?”李攸烨闷闷道,这可是她一手带大的兔子,结果送给人,人家还不要,她到现在还生气呢她。
那边没了音腔,李攸烨偷偷去看,切,又在逗弄小孩子,真不知道这屁大的孩子有什么好玩的!回头再看自己的兔子,耳朵都肥得耷拉下来了,真可怜!
杜庞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找到一根比手腕稍细点的胡萝卜,拿来递给李攸烨:“万岁爷,这是最粗的一根了!”
“嗯!”李攸烨接过来,把兔子拨到四脚朝天,胡萝卜塞它怀里,嘱咐道:“白龙,快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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