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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阴新营中。
“刚刚抬进去的是谁?”武立山问帐外的一个守卫。
“是瑞王殿下!”
武立山立马掀帐进去,只见李攸烨正趴在卧榻上,嘴里咬着毛娟,额上的青筋都拧了出来。银色狐裘遮住了受了军仗的身子,腰下部位隐隐有血迹洇出。武立山龇着牙风凉道:“靖北侯也太不近人情了,殿下虽然行军贪功冒进了些,让部队受了些损失,但再怎么说也是千金贵重之躯,怎么能受军棍呢!”
李攸烨咬牙盯着他,脸涨得血红,像忍受着极大痛楚。武立山作势缩了缩脑袋:“末将不打搅殿下养伤了,告辞,告辞!”
他前脚刚走,杜庞后脚就呸了一声甩上帐子。回头见李攸烨瞬间从卧榻上跳起来,一招恶虎扑食,扑向旁边准备好的冰水,动作迅捷,全然没有了方才的一丝病态。他赶紧备好毛娟在旁候着。
“咕嘟咕嘟,扑哧,咕嘟咕嘟,扑哧!”李攸烨不停地裹水,吐出来,巴掌在嘴巴上拼命煽动:“哎呦,辣死我了!辣死我了!”眉头一挤,泪珠子就开始往外掉,感觉眼睛都快被辣瞎了:“哇,舅舅,你从哪里采来的辣椒啊,怎么,怎么这么辣,吸——哈——吸——哈!”
“想不受皮肉之苦,就只能吃辣椒!”纪别秋从藏身的屏风后幽幽转出,冷静地把一株药草塞进李攸烨嘴里:“嚼着!”这是他想出来的法子,要想瞒过精明的武立山,就得把这苦肉计演得逼真带感一点。
见李攸烨麻利地嚼完,仍然竖着脚尖直蹦跶。纪别秋不禁暗笑着摇摇头,背着手若无其事地离帐了。
又过五日。当李攸熔犒赏三军的旨意传来,并将上好的创伤药“体贴”地送到军中给李攸烨治伤,他们便知道,他这猜忌期是过去了。按照李攸烨的预测,接下来他该忙着在朝中抓间隙,暂时顾不上这里。
“这一刻终于到了!”
“刷——”李攸烨缓缓地抽出剑来,剑身磨着剑鞘发出冰冷的声响,不谙世事的模样散尽,取而代之,是目中凶冷的寒意。杜庞觉得营帐里的篝火,瞬间被攫光了温度,紧紧盯着李攸烨手上的动作,毛骨悚然地问:“爷,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利刃的白光没入毛皮,她端详着拭净的白刃,只浅浅道了一个字:“仇!”
归岛。新下过一场秋雨。清冷得很。鲁韫绮慵懒地起床,在自己身上喷了层保温香,又从衣柜中挑出她酷爱的紫裙,刚要穿上,忽然瞥了眼桌上的那堆葡萄,眼睛一怔,随手又把裙子扔了回去。墨色的褶裙一上身,她都认不出自个了,算了,草草地收拾一番,提起小包,便颠颠地奔到权家蹭饭吃。
陈荞墨精心焙制的营养餐,权洛颖经常吃不完,可是便宜了她。敲敲门,陈荞墨从里面打开,见到鲁韫绮,眼里闪过一丝异色:“韫绮,和昨天不一样了,快进来,小颖已经等着你了!”
和陈荞墨打过招呼,她便不客气地进了餐厅,见到桌前静坐的权洛颖,先怔了怔。她今天也没有穿那件几乎与她形影相随的蓝雾,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通体素雅的白裙,甚至在上面看不到一丝花色。鲁韫绮了解这个人,她们自小便亲如姐妹,她穿白色和自己着黑色时心情大抵都是一样的。
低落。
她说不出什么,心里为她疼,可仍持着寻常的笑走过去,拉开凳子坐下,故意开玩笑说:“果然这世上,只有你最配合我,咱们可以去客串黑白无常了!”对面那人听到她的打趣,也只是漾了个浅浅的笑,陈荞墨就端着食物过来了:“呸呸呸,说什么呢,大早上的就提那些不吉利的东西,快点趁热吃早点!”自己也在桌前坐下。
“哎?荞姨,权叔呢?”
“他还在实验室里,这阵子他们忙得都不要命了,待会吃完饭,我得去实验室捞捞他,看他饿晕了没!”陈荞墨撕了块面包在嘴里。
他们是在忙飞船的事。听刘速说,如果进展顺利,飞船能在明年八月前完工。鲁韫绮去看权洛颖的脸色,见她表情淡淡地裹着杯中的牛奶,仿佛对这已经不甚在意。吃完早点,鲁韫绮陪她去了实验室。去探望那仍然沉睡不醒的小生命。
她仿佛徜徉在一个梦中,被淡淡的光晕包裹着,外面那道柔和的目光,怜爱而忧伤地望着她。微涩的表情:“妈说,我还要好久才能见到她!”
“呵呵,你努力一点,把身子养好一点,就能尽快见到她了!”鲁韫绮握着她的手,轻声劝道。
“可是再努力,都来不及了!”她的面孔忽然如被秋雨掠过,泛起潋滟水光,声音喑哑瑟缩,仿佛连呼吸都携着疼意。
鲁韫绮忽然湿了眼眶,已经决心不再为这些注定悲伤的事伤神,可眼泪仍然言不由衷地倾覆了自己,她将那孤单的人影揽进怀里,难过地问:“你想让她见到的对不对?”
她只是伏在她怀里哀伤地幽泣,不成声,但泻落的泪,和瑟缩的肩膀已然说明一切。鲁韫绮忽然拉起她,郑重地说:“我一定会帮你的!”并在权洛颖还怔的目光里,抹了眼角泪渍,弯腰对那玻璃箱送了个香吻:“么啊,小宝贝,你是不是也想快点见到我这位大美女?那我现在就满足你这个愿望!”
齐*营。
由于朝廷重新占据了丰阴一带,齐军遭遇重创,不得不退回齐国边境调整。王帐里,李戎瀚的脸色已然铁青,这次上官景赫成功偷袭,轻而易举就斩了他一员大将,击溃了他的右翼部队,他恼怒的同时,不得不承认,他之前还是小看了朝廷的实力。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他焦虑的。据前线传来的可靠消息,上官景赫已经号令三军拔营向齐国挺近,这是朝廷军转守为攻的讯号。这怎么可能。无论是按照他的精心算计,还来根据朝中探子的密报,无一不确定,国库中已无半点存粮。上官景赫哪里来的勇气,敢长驱千里进兵,他就不怕饿死在半道上吗?
“樊先生,你对上官景赫此举有什么看法?”
樊耕皱眉思索良久,只是不言,李戎瀚见状只好屏退左右,只留下李攸焜在身侧:“现在没外人,先生可以说了!”
“王爷,请恕在下直言,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弄错了要对付的人,所以导致现在处处被动!”
“此话怎讲?”
“王爷设局,利用皇上想杀瑞王的心,一步步引他往与江后对立的狭路上钻,最后他果然上当,不仅和江后撕破脸皮,而且成了百姓心中的无道昏君,王爷举事的机会就此酿成!”樊耕一笔一笔捋着思路,李攸焜出声道:“这不是都采纳了先生的妙计吗,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啊!”
“唉,太顺利了,就是问题了!”樊耕叹道:“我们太过在乎李攸熔,而忽略了最大的敌人——太皇太后!”
“她?”经他一番提点,坐在案前纹丝不动的李戎瀚脸色忽然阴晴不定。李攸焜不解:“她已经被囚禁,难道还会有翻身的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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