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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凝迟疑地走过去,面色和静,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温度。燕娘和柳舒澜像达成默契似的退出屋子。门合上的瞬间,那连绵的雨声也小到不扰人了。
江后敛了袖子坐在床沿,把栖梧放在腿上抱着,小家伙看到床上的李攸烨,吭吭了两声,也不知道是在表达什么,小眼一眨一眨眯缝在一起,发现李攸烨没什么反应,翘着脑袋,往她那边瞧着。江后指着袖子上的花纹给她看,但她毫不领情,一直盯着李攸烨,过了一会儿,终于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嘴巴一张一合眼看就要哭鼻子,好在最后一刻被曾奶奶拿腰上的玉佩吸引了,小脸一松,伸着小手去够。
上官凝与她们隔着一段距离,定眼看这幅天伦之乐的画面。那人对怀中婴孩流露的真挚情感,就像一股倒行在她心中的逆流,冲走了她的所有坚持与自信。
“凝儿向太皇太后请罪!”连酝酿许久的声音都是冷的了。
床头床尾的灯盏将她的影子分开两边。浅浅地映在地上。而她本身的轮廓则纳于阴影中,看不分明。江后招她走近一点。
“你或许会觉得不可思议,哀家最初也不相信,”她怜爱地揽着怀中的婴孩,微微启口,作了一番这样的开场白,上官凝的脚底仿佛结了冰凌,再难以移动。“栖梧,是权洛颖离开时,偷偷留下的孩子,烨儿的孩子。”最后几个字特意加重了语气,抬眼去看面前的人。她的脸色已如意料中的煞白。但她并未因此放弃说下去,“这件事说来话长。烨儿失去的记忆,是被权洛颖拿走的,她腹中怀了烨儿的骨肉,打算悄无无息带走这个孩子。哀家曾派雷豹去寻找她的踪迹,苦寻不得,后来是她找到的雷豹。她改变了主意想把孩子留给我们。”
上官凝咬着唇,目中最后一点希冀被碾成灰烬。以至于她那娓娓道来的缘由,在她心中已经涤荡不起任何尘埃。
“曹妃腹中胎儿,早在数月前便已小产死了,这是哀家的疏忽……那时烨儿刚复位没多久,朝局未稳,一切变数皆有可能发生,哀家选择了息事宁人,便没有将此事追究下去。”
“这孩子,是个意外……”说到后来,一声霹雳雷响,打断了江后的言语,亦将腿上的栖梧吓着了。忙把她抱起来,贴身捂着。上官凝移开目光,望着阁里的阴暗角落发怔。一切一切的疑团现在全都解开,原来自始至终,她不过是一个被利用的玩偶,被她们构陷在充满虚伪和欺骗的阴谋诡计内,目睹着她们一家团聚,骨肉团圆。
没有什么比这更讽刺的了。
栖梧在轻柔的安抚中渐渐好了,或许是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不再吭声,老实地躺在曾奶奶臂弯里。江后续上先前的话,“哀家并非有意欺瞒于你,即便是烨儿,也是在最后一刻才知道她的存在。”
上官凝终于冷笑了,“这么说,昨晚发生的事,也是场意外了。太皇太后执掌乾坤,竟也有失算的时候?”她平日柔顺惯了,乍一说出这样讽刺的话,江后不由侧目。
“乾坤不会掌握在凡人手里。这样的安排是顺水推舟的无奈之举,远非你想象中的饱含恶意!”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不一直欺瞒下去?你们觉得我可以承受被你们玩弄于鼓掌之中吗?”她一生中少有的激动,手捂在心口像是在挽回那里鲜血淋漓的伤口。江后不言,蹙眉似在思索什么,她嘴角的讽刺开始蔓延,而眼里的水雾也越发深了。这时候李攸烨的忽然嗫嚅了几声。两人都怔了怔,江后俯身查看,发现只是她梦中的呓语。以手覆在她的额上,试探那里的温度。没有什么异常。侧脸再顾向上官凝,正巧看到她的眼泪从瞳眸中溃了出来。
窗外的雨似乎越下越大,雷霆滚炸,不绝于耳,可以想象外面的世界此刻天昏地暗,城廓失陷于黑云,宫墙腹背于骤雨。人群惊慌奔走于道,即使居于舍,亦不得安宁。江后沉默了片刻,最终将手掩于袖中,平静注视着她,“因为她已经爱上你,哀家不想让她因为过去的感情羁绊错过你!”
那一瞬间,她没有错过那人目中难以置信的微光,隔着一层迷蒙的水雾毫不掩饰地射向了她。随后那微光慢慢偏折,直到全然附着在床上那人身上,久久愣怔。
“一场被辜负的感情,一个孩子于事无补。但是却能将另一段无辜的感情倾覆。她今日所受的伤害,注定了她们的悲哀。如若你也放弃她,她将万劫不复!”
她的话像一记重拳击在上官凝心口,柔弱的只影傍着虚空仿佛风中偏抖的蔓草。
她抱起栖梧款款地朝房外走去。檐下的雨帘,被风吹得斜了,她立在那里许久,燕娘匆匆拿了斗篷过来,给她披在身上。怀中的小人也被毛茸茸的斗篷裹住,鼓动几下顶了个脑袋出来,左看右看,还伸手砸了砸周围隆起的边。燕娘扑哧一笑,“这孩子,怎么跟一只刚冒出地面的小鼹鼠似的。”旁边的侍女纷纷捂嘴笑了。小家伙对这个称号似乎有点不乐意,撅起小脸,仰头去看倾城倾国的曾奶奶,那可爱的模样似曾相识,江后被她看得怔了,嘴角的笑意柔软散开,贴身搂着她,徐徐朝回廊尽头走去。回廊那端的上官夫人看了,一时怔得说不出话来,不知该不该随去拜见,只立在回廊尽头,目送着那道墨色的姿影,于拐角处婉转消失。脑海中忽然飘出十六年前亲历的一幕。
犹记得也是这般阴沉晦暗的天气,她同众位诰命夫人一起进宫拜见江后,因突降的骤雨,一生仅有的一次被留在慈和宫住宿。晚上因惦念家中女儿睡不着觉,又听到前殿传来婴孩的哭声,忍不住披衣下床前去探看。忘不了初见那情景时的诧异,偌大的辉煌殿宇中,那女子孤身一人抱着怀中的婴孩,在殿中来回走动,平素难得一见的温情,笼罩着她如玉的脸庞,身边一个照料的宫女太监也无。这于一个身居高位的人是不可思议的。婴儿一直啼哭不止,她当时鼓着勇气进去,提醒她孩子或许是因为腹中胀气才哭的。小孩子肠胃不好,肚子很容易发生胀气,她女儿便是这样,每逢如此,只要帮她揉揉肚子,排出体内的淤气,她便好了。江后照着她的方法做,果然过了没多久,小攸烨便止住了哭声。永远记得那一刻那双怀璧的眸子里散发的极致柔情,后来,她们干脆坐在殿里,毫无隔阂地交流起了照顾小孩子的经验。灯影婆娑,漏声潺潺,两相久坐,语笑嫣然。那一晚,她对这位传说中不沾烟火的江后的看法有了一些改变。这样一个翻手云覆手雨的万圣至尊,说到底,骨子里还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既是女人,天生便拥有保护孩子的本能。这样一想,那么她后来所谋划的一切都情有可原了。
上官夫人站在栏杆前,无法解释自己当前的心境,明明恨她利用手中权柄害了自己的女儿,但却无法不在心底同情、钦佩这样一个女子。如果换作是她,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做出同样的抉择。
栖梧睡着了,江后将她轻轻放到床上,手捏起她颈间的长命锁,竟发现似有打开的痕迹。眉头一蹙,就要摘来看看,这时外面却有人来报,“启禀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要启程下山,江将军特来请示,要不要放行?”
江后滞了一下,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罢了,让她去吧!”
灰蒙蒙一片浇湿的土地,车轮碾过两道深浅不一的沟痕,终于拐上正轨,朝城东上官府的方向疾驰而去。上官凝枯坐在车厢,目中不含一丝焦距。雨水敲打着车帘,滤进一层潮湿的冷意。素茹一句话不敢多说,直到后面传来另一辆疾驰的车驾声,她才挑开帘子,往后探看,“小姐,是夫人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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