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临心底一紧,她就知道庆王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方才若不是秦正卿打了个喷嚏,她收剑快,只怕血溅当场后,就再难不给人撞破。
好在她身上沾了血的那件宫女服早就仍在京城数十里外了,郭临的目光凝视在她捏着的槅门上。那槅门底部悬空,能看到行过来的人的脚影子。手上忽然一紧,有人正在试图拉开槅门。
秦正卿此刻也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槅门,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可过了一会儿他就发现,他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无论外面的人怎么拉,那门仿佛熔铸在一起了般,一动不动,就连回弹都不曾有过。他看向郭临,之间她神色冷峻,双眼直直地锁在那只捏住槅门的手上。秦正卿到此刻才感受到,郭临能成为朝中大官,真不是浪得虚名的。
外面的人耗了半天,一连换了好几个人都打不开。郭临整个人纹丝不动,只是全身心都专注在那只左手上,任由外面的人试了又试。
终于有人受不了了,埋怨道:“李管家,这门是不是被锁了?”他以为门上有什么隐藏的锁眼。
李延哼了一声:“小的不记得这门有锁,只知道,这门似乎坏了好久,我们早就不用了。”
站在槅门前的汉子接口道:“那还怕什么,干脆拿斧子砸开!”
此言一出,庆王的手下又是一阵窃笑。满室的笑声中,是李延不卑不亢地驳斥:“庆王殿下,郭府感谢您对姚大人的救命之恩。可是您不仅带了大把的随从入府,还将我府中的下人耍得团团转,数次戏弄小人……这些也就罢了,但您并非我府的主人,却要大张旗鼓地拆我房屋。这种玩笑,小人奉劝您还是不要乱开的好。”
“放肆!”庆王大喝。郭临几乎想象得出他那副尖刻暴戾的嘴脸。
李延“咚”地一声跪下,依旧扬声道:“小人不敢,可这府上的客人,不止您一位。若您执意如此,小人愿将他请来主持公道!”
客人?居然还有人在她府上?
有急促的脚步从门外而来,有人在庆王耳边低语了几句。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又有脚步声是走了出去,接着脚步声越来越多,连原本站在槅门前的汉子也跟着走了。郭临听见堂中李延幽幽地叹口气,站起身追了出去。
郭临和秦正卿对视一眼,郭临冲他点了点头,缓缓地将捂着他嘴的右手移开。秦正卿轻轻喘了口气,看着郭临近在咫尺的那张脸,面上微微泛红。
直到周围再无声息,郭临又等了好一会儿,才将左手从槅门上松开。方才用力过久,这手拿开了都没有什么知觉,还僵在捏门的姿势上。
“刷”的一声,一大片光亮照进隔间。郭临暗叹一声“不会这么倒霉吧……”她和秦正卿几乎是同时回头,看向打开槅门的那人。
长长的剑眉微蹙,中间一点朱砂鲜红。陈聿修看着他两,突然伸手,将郭临拽了下来。
郭临一面揉着用力过猛的左手,一面惊疑不定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闲来无聊,到了你府上,结果碰到了庆王发疯。”陈聿修面无表情地说道。
“发疯……”郭临闷声一笑,这形容倒是贴切。
陈聿修斜乜着她,冷声道:“你府上的管家急得快哭了,拼着得罪庆王也要帮你守下宅子,你还有闲心在这儿躲猫猫?”
郭临就是神经再粗,也听出他心情不好。可怎么想,自己也没得罪他啊!这一天下来,又是扮宫女,又是杀刺客,又是暗算……她才很恼火好不好!
陈聿修将秦正卿扶下地,秦正卿站稳后,就伸手去揉小腿。郭临和他躲在柜子上时,一条腿压在他的小腿上,只是当时太过紧张,根本没有察觉。现在只要微微移动那只腿,便麻得分外难受。
但是比起这个,更难受的是他心里。刚才明明是两个男人靠在一起而已,我为什么要脸红?秦正卿百思不得其解,甚至隐隐有些厌弃那时的自己。
他不由抬眼望向郭临,只见她正不满地和陈聿修拌嘴。那张侧脸上柔和的弧度,和发髻上一朵簪花,如若是个女子……
他还未想下去,陈聿修已经抬手将郭临头顶的簪花拔掉,问道:“这是什么?郭大人的新爱好?”
郭临腾地一下红了脸:“这个,这个……”她光记得脱掉衣服,这头顶看不见感觉不到的簪花却被她给忘了。
陈聿修哼了一声,转移了话题,总算是放过她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本以为庆王在这屋子里欺辱阮云,一时冲动想给他留下几道口子。结果这屋内的人却是秦兄,我险些失手伤了秦兄,心中抱歉得紧啊……”郭临叹口气,迅速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大致解释了一遍。
陈聿修听完,抬眼看向秦正卿:“秦兄今日为何会在此?”
秦家一直隐隐有站在德王一边的倾势,可眼下都威胁到了自己的性命,秦正卿也不会轻重不分。他坦白道:“是庆王带我来的。他今日约了我在清风楼上小聚,中途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后就告诉我他救下了郭大人的侍卫,要将他送回郭府医治,叫我一同前来。我本来觉得无端造访太失礼数,可他说送了人就走,我这才……”
陈聿修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道:“秦兄心里早已清楚了不是?”
秦正卿纠结片刻,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郭临奇道:“清楚什么?”
“庆王这人,杀气太重,却又是病弱之体。除了自己的命,其他人的都不会放在眼里。他以秦兄的命为饵,诱你留下把柄,供他们驱使。你是伤了秦兄也好,是杀了他也罢,他们要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秦正卿浑身一震,没想到几乎从来不介入任何阴谋算计的陈聿修,一旦认真,短短时间内,就能比任何人都看得通彻。这个事实残忍而又明了,秦家依附了德王算什么,在人家眼里,他们不过是成功路上尚能一用的道具罢了。
“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问题。”陈聿修看向郭临,面色微微有些沉峻,“你要怎么正大光明的出面,去将庆王赶出府。不然,以你这幅才打过架的样子,我只怕他会剑走偏锋,做出伤害……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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