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烟一看他那样子就猜到了什么。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往外瞟了一眼：“要是觉得这样太便宜的话你们晚上也可以做点什么。那么大年纪，一辈子也没做过什么对得起良心的事，心里应该也虚着吧？”
纪棠眼前一亮：“烟小姐你的意思是……”
“他们毕竟是我的爷爷奶奶。在我十八岁之前，我还真不能对他们怎么样。但是让他们暂时安静一点还是可以的。那么大年纪，稍微出点岔子应该就可以闭嘴一阵了。”
“十八岁？”纪棠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点什么。只是他听到顾烟说的“毕竟他们是我爷爷奶奶”这句话还是很不满，下意识地反驳着着：“可是他们根本没把烟小姐你当孙女啊。他们……”
话出口他就知道坏了。
“这样才好啊，不然的话，总还是会心软不是？”顾烟笑笑很不以为然：“况且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早就习惯了。我只是好奇，当有一天他们发现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这个‘孙女’的，会是什么表情？”
纪棠其实还不是特别理解顾烟的打算。毕竟平时他们接触的不是很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听闫传东的口述。他很配合地没有再继续问什么，而是开始想晚上到底要怎么样折腾，才出的了心里的那口恶气。
“小小姐。”
玉奶奶颠着小脚走过来，愁眉苦脸的，很紧张的样子。
“玉奶奶。”
顾烟扶着她在旁边坐下，又指着纪棠几个介绍着：“玉奶奶别紧张，这些都是阿东的朋友。他们是我叫过来的。”
玉奶奶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很快又担心地说道：“可是，小小姐，那两个毕竟是……”
以前秦家二老欺负顾妈妈的时候，玉奶奶总是强势的。只是现在，看着顾妈妈身体一如既往的羸弱，顾烟年纪小又不懂事，但秦弘扬却是羽翼渐丰，她的态度就有些变化了。她不是害怕秦弘扬对自己怎么样，只是担心现在这种时候，若是秦弘扬反目，顾家的这对母女可怎么办？现在的顾家，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顾家了，只怕连个小小的秦弘扬都比不上。
她顾忌的是这点，所以在发生了这么多事后一直没跟顾烟说，生怕顾烟年轻气盛去惹怒秦弘扬吃了亏。
只是现在，她没想到的是，防了那么久，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玉奶奶，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在真正关心自己的人面前，顾烟总是很有耐心。
“别担心，我已经长大了，已经到了能分辨是非的年纪了。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年做了什么事我都很清楚。说是我的爷爷奶奶，其实都没有家里任何一个长辈对我好。”顾烟轻声解释着：“我知道你担心父亲他翻脸，我跟妈妈日子不好过。其实我不怕的，这些东西都是顾家的，他只不过是帮我们顾家管理而已，真正的主人还是我。我行得正坐得直，没什么好怕的。”
“小小姐……”听到一向被当成小孩子的顾烟说出这么老气横生的话，玉奶奶震惊了，她甚至忘了掩饰情绪，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玉奶奶担心的事情我都知道的。可是你也清楚，人的劣根性是根本改变不了的，我们的忍让只会让人更加得寸进尺。顾家的东西，永远都只能是顾家。而守护顾家，是我的职责。”
“小小姐，你，你想做什么？”玉奶奶听了很不安，下意识地说着：“小小姐，你不要冲动，其实只是先生的父母比较难缠，先生还是很不错的。先生对小姐跟你，一起都很好。”
“玉奶奶，你真的觉得爸爸对我跟妈妈好吗？”顾烟轻声问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跟妈妈发现不了的事情，是因为她们是当局者。但是玉奶奶不一样，她是旁观者不说，而且一向睿智冷静，看人最是深刻。她觉得，如果家里除了重生的自己能发现他的真面目的话，那就是玉奶奶了。
前世玉奶奶的突然离世，很有可能就是因为知道太多遭到了报复。
玉奶奶浑身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孩子：“小小姐……”
顾烟笑：“玉奶奶，其实你早就发现了吧，只是担心我跟妈妈，所以才一直藏着没说。”不等老太太回过神来，她又继续说着：“你早就发现爸爸是为了什么才跟妈妈结婚，是个什么样的人的。你知道爸爸一直以来最想要的，就是顾家的产业，是闻鉴，根本不是我跟妈妈。你也看出来了，爸爸一直以来的温和性格都是伪装，根本不是他的本来面目。而你一直什么都没说，就是因为知道爸爸的本性是什么，知道把他的真面目揭穿之后他会恼羞成怒对我跟妈妈不利。你觉得，现在妈妈身体不好，我年纪又小，而爸爸早已不是二十年前那个一穷二白的年轻人，而是事业有成的商人。如果他翻脸的话，受伤的只会是我跟妈妈。”
顾烟没说一句，玉奶奶的脸色就变了变。
“小小姐，你……你怎么会……”她本来反驳说顾烟这些都是胡说的，可是看着顾烟认真的眼神又什么都说不出口。或者更是因为，是不是胡说，她自己本来就是最清楚不过的。她真正震惊到的，却是一直像个乖巧的小公主的孩子，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是谁教她的？
在玉奶奶看来，顾烟虽然一直乖巧懂事，却也还是个孩子。刚才的那些事情，太阴暗太沉重，根本就不是一个孩子会了解到的。最大的可能，就是谁对她说了什么。
“不是别人教的。”看出玉奶奶的想法，顾烟淡定地摇了摇头：“是我自己发现的。”
“怎么可能？”
“玉奶奶，你担心的那些事情都没错。秦弘扬，却是不是个好东西。”顾烟突然语气一变，用种冷漠的语气说着。
“小小姐，他是你的父亲！”玉奶奶完全没想到顾烟会突然这么说秦弘扬，哪怕她也知道对方不是什么好人，但还是无法接受顾烟直呼其名并用这种词形容她的做法。她不是为秦弘扬打抱不平，只是年纪大了多少有些迷信，又深受“孝道”的影响，她怕的，不过是顾烟会因为这个遭到老天的报应罢了。
顾烟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嘴角勾起的弧度，冷潮不屑的：“他算什么父亲啊。除了他自己，他谁都不爱。对我跟妈妈好，只不过是因为我们让他觉得有利可图罢了。玉奶奶，你还记得妈妈的那个好朋友林珊吗？”
玉奶奶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却还是点了点头：“嗯。”那位林小姐，跟自家小姐年纪相仿，算是小姐最好的朋友了。
“你知道吗？那个林珊可是身兼数职，一个身份是妈妈最好的朋友，另一个身份，就是秦弘扬青梅竹马的初恋情人，第三个身份，就是秦弘扬二女儿的妈妈。哦，他的那个二女儿，今年十五岁，只比我小两岁而已。”
“不可能！”
玉奶奶惊得直接大叫一声。
就连在一旁的纪棠听到这话后，都惊愕地回过头来看着最为镇定的女孩。
“小小姐，你不要胡说。这，这，怎么可能呢？先生，先生他虽然有点小心思，但，但对小姐，对你，还是真心的。他不会……”玉奶奶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抗拒地不想接受听到的事实。
“真心？呵呵，那东西，他从来都没有的。玉奶奶，你看看他的父母，你觉得有那样的父母，还会有真心这种东西吗？从头到尾，他都是为了顾家的产业才跟妈妈结婚的。如果不是因为当年外公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把遗产都留给妈妈或者他，只怕他早就翻脸了。”顾烟呵呵地笑了几声，又继续说道：“妈妈这次病发，就是因为撞见了他带着林珊还有他的父母逛街，四个人跟一家人似的。不仅这样，这段时间他很少回这里吧，知道他去哪了吗？他去跟林珊还有他的二女儿去享受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幸福生活了。”
见玉奶奶脸煞白，瘦弱的身体都在不停地颤抖，顾烟又有些不忍心了。她抿了抿唇，上前抱住这个一心为自己跟妈妈的老人，软软地说着：“玉奶奶，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已经长大了，已经知道我的那位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了。所以，你不用再为了我跟妈妈，忍让委屈自己。”
“小小姐，这不可能。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开玩笑对不对？”玉奶奶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件事，如果不是因为她年纪大见过的世面广又心境够坚强的关系，只怕早就承受不了这个打击晕倒过去。当然，在这里面，她本身就有点心理准备也说不定。毕竟，最先看透秦弘扬这个人的，就是她。
抱着玉奶奶，顾烟都能够感觉到这个老人在说话的时候那止不住的颤抖。她的心也跟着颤了颤，将头搁在玉奶奶瘦弱的肩膀上，闭上眼睛轻轻地说着：“不是的，玉奶奶。我都见过了，见到了他跟林珊多么浓情蜜意，也见到了他对他的二女儿林芸多么亲昵宠爱。”
玉奶奶浑身一抖，衰老瘦弱的身体里好像迸发出了无穷的力量，她一把抓住顾烟的肩膀，神情极其的严肃：“小小姐，你说什么？你说，你见过了？你，你什么时候……”
在愤怒之后，她开始心疼这个年纪小小却要承受那么多阴暗的孩子了。她，才十七岁啊。哪怕是她这种年近八十的人，都完全无法想象遇到那种事情时承受多大的打击。可是需要面对这一切的，却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她不仅知道了这些丑陋的东西，甚至还一个人承受着，直到现在才终于说出来。甚至都没有人知道，这些东西，在她心里，到底藏了多久。
只是想想，她都觉得心疼到快落泪。
这孩子，该有多苦啊？！
------题外话------
关于情节，关于顾烟的态度，我只能说，“孝”和“亲情”这两种东西，真的不是一狠心就可以一刀两断的。
爷爷奶奶、爸爸，这三个人，在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是很重要的存在。他们坏、他们无情，我们可以做到断绝关系、做到保持距离不再联系。可是，会轻易地去报复、让他们一无所有的又有多少？
这个故事，也许情节很幼稚简单，也许有些造作夸夸而谈，但是在亲情上，绝对是慎重的。我用我的观念，阐述这个故事，也许会有不尽人意处，但还是希望大家耐心看着，忍受我个人的一点小任性吧。
现在不报复，不是原谅，不是忍让，而是，时机未到。
每个人心中都有杆秤，顾烟心中的，我心中的，时机都还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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