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名手持盾牌的兵卒,拖拖拉拉向前走了几步,6续将盾牌竖起,在偃月阵两个月牙之间,组成了一道凹凸不平的盾墙。长枪兵磕磕绊绊地跟在盾牌手之后,蹲身,架枪,寄希望凭借密密麻麻的枪锋吓阻敌军的战马。每一双憔悴的眼睛里,却都充满了无奈与惊恐。
韩匡美自己,显然也不看好盾墙与枪林这一组合的效果,很快,又将另外一个兵种调派到偃月阵的正中央。“弓箭手,整队,整队,帅旗正前方整队。挽弓,斜上方一根手指,预备——射!”
“嗖——”数百支羽箭,腾空而起,宛若一大群扑食的乌鸦,掠向越来越近的骑兵。精钢打造的箭簇,倒映出一排排冰冷的日光。
“噗嗤……噗嗤……”箭簇射进**的声音不绝于耳,红雾在骑兵的队伍当中弥漫。然而,令韩匡美瞠目结舌地是,臆想当中敌军人仰马翻的情况却没有出现。只有极少数几只室韦马,悲鸣着脱离了骑兵队伍,窜向了山坡两侧的雪野。其余泽潞骑兵,竟然将彼此之间的距离缩得更近,肩膀贴着肩膀,手臂擦着手臂,高举过头顶的横刀,依旧茂密如林。
“上箭,上箭,瞄准战马,尽力瞄准战马!”不愧为久经沙场的老将,短短两个弹指之后,韩匡美就判断出了问题所在。扯开嗓子,狂吼着做出调整。
泽潞骑兵都披着铠甲,虽然看不出质地,但从自己这边第一轮羽箭攒射所取得的战果上来看,铠甲做工相当精良。而草食牲口喜欢群居的天性,又令战马本能地选择追随队伍。只要背上的主人没有从鞍子上掉下去,哪怕已经气息奄奄,战马也会驮着他继续紧跟身边的袍泽。
“保持队形,保持队形!用盾牌护住坐骑,护住坐骑!”韩匡美将身体俯在马脖子上,同时竖起手肘,尽力用挂在大臂上的骑盾,替战马遮挡流矢。
两个弹指的时间虽然极为短促,室韦马虽然不以度见长,可就在韩匡美努力判断的敌情的功夫,杨光义已经带领骑兵,将敌我双方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只有五十步。二人按照以往的作战经验,只要大伙再继续向前冲三十步左右,敌军的羽箭,便对骑兵构不成威胁。
“射!”“射!”“射……”韩匡美挥舞着宝刀,大声叫喊。他身边的亲兵扯开嗓子,不停地重复。一片疯狂的叫喊声里,第二轮羽箭掠过幽州长枪兵的头顶,嘈嘈切切。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三百九十余匹战马以相同的节奏奔行,蹄声惊天动地。,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羽箭掠过三十步的距离,射入骑兵队伍,带起一团团红烟。
红烟弥漫,跑在最前三排的六七战马,悲鸣着卧倒在地,将背上的骑兵远远地摔了出去,筋断骨折。
“继续射,继续射,射马,射马!”韩匡美的声音伴着亲兵们的大嗓门,在偃月阵上空回荡。信心十足,气焰熏天。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更多的羽箭掠过幽州军枪兵的头顶,不停地从泽潞骑兵的队伍里,带起一条条生命。
泽潞骑兵最面五排,很快就被砸得百孔千疮。第六、第七、第八排骑兵也受到了羽箭摧残,变得向犬牙一样参差不齐。然而,从第九排开始,却丝毫不为凌空飞来的羽箭所动。将士们俯低身体,用左臂上的骑盾护住战马的脖子,双腿轻轻地夹住马腹,踏着袍泽的尸体和鲜血继续向前推进。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马蹄声交相落下,雷声连绵不断。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羽箭如织,奏响死亡的乐章。
“继续射,继续射,射马,射马啊!别停下,不要慌!”韩匡美的声音,与亲兵们的大嗓门混在一起,隐隐地带着几分焦灼。
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足二十步,泽潞骑兵,却依旧在继续向前推进。他们的队伍,就像一根粗大的竹竿,被削去了整整一截之后,剩下的部分,却依旧锐利如初。
“嗖……嗖……嗖嗖……”弓箭手调整箭杆的角度,尽量让羽箭既能够危险到对面的骑兵,又不会误伤自家的盾牌手和长枪兵。
交战双方的距离越近,这个动作的难度越大。而不到二十步的距离,对于战马来说,已经是咫尺之遥。就在漫天的箭雨中,泽潞军虎翼营副都指挥使杨光义猛然直起了插满羽箭的身体,长枪陡然偏转,“跟我来,踩死他们!”
“踩死他们,踩死他们!”一张又一张年青的身躯,从马背上直了起来。刀尖斜指,左腿轻轻刺激马腹。
整个队伍,贴着幽州军的盾墙和枪林转弯,巨蟒翻身。在韩匡美和他的爪牙们做出任何反应之前,扑向了偃月阵毫无遮挡的右翼。
刹那间,“月牙”崩碎!
马蹄过处,尸横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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