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清漪坐在席间,看着面坐着的虞子书和洛无樇。洛神坐在她左侧,洛影在她右侧,朱萸是破天荒入了席,整个人哆哆嗦嗦的,根本敢看洛无樇。
当小小姐说让她一起吃的时候,朱萸整个人都是懵的。
然后她发现师清漪居然入了席。
虞子书的意让人如沐春风,让朱萸和师清漪要拘束,朱萸低着眉眼道:“……主母,我……我惶恐。承蒙宫主和主母厚爱,可我一个婢,怎能……入席坐下。”
虞子书道:“是洛让你们过来一起吃的,妨事。”
“阿萸。”洛神看向朱萸:“必紧张。”
宫主和主母虽然对婢和侍从宽宥,但宫里该有的规矩还是有的,婢绝可能入席与他们一起用饭,过是为这是洛神的要求,而虞子书宠溺洛神,这才没了原则。洛无樇心里再乐意,为了虞子书,会放任这样的荒唐。
朱萸勉强坐下来,但还是有些如坐针毡。
倒是师清漪神色自然,有洛神保她,她其实担心,甚至还大着胆子向虞子书和洛无樇,洛影敬酒。虞子书和洛影欣然喝了,洛无樇虽然脸如冰霜,没有拒绝。
虞子书看着洛神眉间朱砂,道:“今日知刮的什么风,你非要缠着娘亲要了这点朱砂的妆奁去。过如今点上了,的确有些小大人的意味。”
洛神沉声道:“娘亲,爹爹,我……长大了。你们放心,必再挂怀我。”
洛影在旁她:“我的傻妹妹,说什么胡话,谁说点了成年礼的朱砂,你就成年了?”
洛神眼中微黯,没有接话。
一顿饭吃了许久,师清漪心想,许是洛神故意吃得这么慢。这是她和她的家人们,能够拥有的最后一次相聚。
直离开的时间来临。
洛神道:“我先回去了。”
“好。”虞子书着她摸了摸她的脑袋。
洛神仰着头,看向虞子书,脑袋有些轻微地蹭了蹭,那样轻软地蹭在了虞子书手心。
师清漪心酸地瞥开目光。
“晚安。”洛神轻声道:“娘亲,爹爹,阿姐。”
“洛,何谓……晚安?”虞子书难得有解的地方,道。
“……就是祝你们好梦的意思。”洛神道。
“晚安,我的闷洛。”洛影听得糊里糊涂,却管那么多,现现用地抱了洛神一下。
洛神没有躲开。
“晚安,洛。”虞子书道。
洛无樇没有说什么,目光却落在洛神身上。
看似平静的告别结束,洛神转身离去,她的步伐挪得缓慢,甚至有点踉跄,却终究没有再回头,师清漪一路陪伴她,人走入外面的夜色深处。
——晚安。
师清漪在夜色中喃喃着,与整个洛水十宫告别。
与小小姐的过去告别。
等师清漪从梦场出来,再度回了桃林的小洛水十宫。周围的景致布局明明是那么相似,可虞子书,洛无樇,洛影的幻影却在这,他们留在了那个永远的洛水十宫。
洛神恢复了身量高挑的模样,背对着师清漪站着。
“……洛神。”师清漪喃喃着,准备向她走去。
“……清漪,先莫要过来。”洛神的声音里带了些许压抑的哆嗦,双肩跟着抖,道。
师清漪明白她,站在原地动。
等了一段时间,洛神才转过身来,眼角泛着红,长睫分明有些湿润的痕迹。
师清漪乎是怔怔地看着她。
这次梦场,洛神看上去表现得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小心翼翼,就连泪水都是藏起来的。可师清漪看着她,却感觉像是有钝刀子在缓缓切割,割出的伤口更深,更痛。
“我会再回去了。”洛神看着师清漪,道:“……会了。”
师清漪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我回去了。”洛神道。
“我们需要回去。”师清漪与她拥抱,轻轻呢喃。
虽然洛神没说,但师清漪很清楚这次洛水十宫行让洛神心底元气大伤,她需要给洛神时间慢慢恢复。
好在凰都安宁,伤痕能够得更熨帖的抚平。在夜的治疗下,千芊的身体状况更是有了更为可喜的进展,如今每天都可以从血湖里出来,依照夜的意思,过了天就能彻底根治。
直一天晚上,师清漪的寝殿大门被长生推开,长生背上背着一个人,惊惶喊道:“阿瑾,阿洛!你们快来看看夜!”
师清漪和洛神在饮茶,一听这声音,立即起身奔过去。
人从长生背上将夜搀扶下来,夜眼眸微垂,唇边一片殷红的血,连衣襟都被染红了,呼吸起起伏伏的。三人赶紧将夜先放在床榻上躺下,夜没有吭声,脑袋偏过来,目光盯着长生看。
“这是怎么回事?”这时师清漪急忙。
长生看上去有些衣衫整,胸口衣襟都歪了一些,露出雪白肌肤,她却根本顾上似的,急道:“我知为何。我方才在自个寝殿换衣衫,夜走了进来,我当时吓了一跳。没想她瞧见我,突然就吐了血,眼下千芊还在血湖中,可夜这模样,血湖一时半会难以打开,我只能将她先背你们这里来。”
洛神走过去,将长生的衣衫整理妥帖。
“她看见你换衣服,就吐血了?”师清漪皱眉,试图理解这里面的后果。
长生那双迷蒙的眼眸泛了红:“是,除此以外,没有旁的什么。”
“……退开。”这时候夜低低出了声。她听上去气息微弱,可声音还是没有多少起伏。
说话间,她的手指勾了起来,手背上青细的血管浮起,似乎在极力压制什么。师清漪赶紧让长生往后退,她站在面仔细观察夜。
只见夜的身边的空气中裂开一道血口子。
那是血湖的入口。
师清漪看了一眼夜的神色,立即明白过来,跑一旁拿了春雪和巨阙过来,冷声说:“这入口是夜打开的!”
洛神接过师清漪抛过来的巨阙,目光紧紧锁着夜。
道黑色的藤蔓从入口里骤然冒了出来,它们犹如闪电般的蛇,速度快得骇然,转瞬间就朝夜掠了过去。
“夜!”长生快步上,立即凝了金弓和金箭在手,三箭齐发。
金箭穿透了道藤蔓,那藤蔓吃了大亏,立即缩了回去,而师清漪的春雪和洛神的巨阙紧随而至,道藤蔓被斩断,纷纷落下。
这时候从入口里又钻出三道白色藤蔓,眨眼间就一左一右,犹如行刑的钩子似的,从边的肩胛骨生生地扯过去,最后一条直接从胸口穿透而过,顿时穿出了三道血窟窿,床榻上鲜血淋漓。
长生脸色煞白。
“……唔。”夜身子颤了颤,徒手抓在身上其中道白色藤蔓上,猛地一扯,将那道藤蔓攥住了。
只听尖利的诡异叫声响起,白色藤蔓被夜扯断,断下的那部分落下来,夜又去扯断了三根。剩下的残藤迅速往后退,血湖口子瞬间闭合。
夜的胸口被藤蔓穿透,等藤蔓离开了,只留下一个空空的洞。
里面如她说,空空如。
她没有心。
可血还是间断地流。
长生扑床榻边上,眼中满是泪水,浑身发抖。
夜抬起满是鲜血的手,似乎要去安慰她,又怕手脏了她的脸,放了下来,说:“别哭。很快……就会……就会好。”
洛神走床榻边上,毫犹豫地张开手指,红线朝夜心口的洞游进去,在里面穿梭,仿佛有无形物质的气息在那里摇曳,就连空气都起伏起来。
师清漪一颗心提起来,一会看看洛神,一会看看夜。
洛神冷声道:“我的红线先吸收了椼大部分的觉,你靠觉而养,这些觉会让你的伤口恢复得快一些。”
“……必。”夜说:“你会……痛苦。是神在惩罚我,这是轻的,我……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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