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细探门画有什么变化,外面还有热闹等着自己,谢灵运收拾好东西就出去。因为提防有人搞鬼,他把门画、灯笼两件法宝放回手腕钵盂镯里,换了两件相似的普通大路货出来。
推开门,周围吵吵嚷嚷,有人在忙着抢救李修斌、江逸俊了,郭莫两人也围在一旁,毕竟同样的伤得不轻。
而其他三十多才子则已经回到庭中,虽然魂力各有耗损,但众人的精神还不错。
才斗会结束了,才斗会又似乎才刚刚开场。
紧接着的正是赛后“下而饮”礼仪,一个个侍女搬来了一坛坛酒,才子们每人一只大酒碗,随着美酒倾倒的“咚咚”声响,随着一声声“受教了!”,一声声“饮!”,学宫前庭渐渐人声鼎沸。
没了李江郭莫,又经过一次无可争议的交手,气氛热烈而缓和,众人欢谈畅饮,又轮番去盛赞谢灵运高才,给他敬酒,刚才他展露出的诗情才华,特别有孔圣雕像共鸣,可真是把他们都折服了,不赞同其理,也必认同其人。
“谢兄啊,遇到你之后,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季通赞叹着又咕噜咕噜地饮了一大口酒,抹了抹嘴角,啊的感慨一声。
理儒张严也走了过来,他脸庞硬邦邦的,却抬手敬酒,道:“谢兄,纵然张某与你们主张不同,但你确实是有真才实学,儒士皆为生民言,有仁义之心的人,张某敬佩。”
“哟。”季通正要说什么,谢灵运出言阻拦,看了看四周盛况,笑道:“张兄,你我都年少,其实对天道、人道又懂多少?我们不妨都先抛下乡党成见,如海之纳百川,多做学问,那岂知在以后,我们会不会走到一条道上?”
“受教了,张某将谨记此言。”张严认真地点点头,饮了一口酒,又道:“不过你观想太子妃娘娘,确是失礼之举,所谓‘非礼勿视’。”
谢灵运哈哈笑道:“你不说君臣父子、大逆不道,不抓我浸猪笼,那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张严赫然一笑,季通也笑了。
“各位,各位!”这时候,谢灵运忽而环顾大喊,把众人的谈话声都叫停了下来。
在众人疑问的目光下,他没有多说什么,微微笑的样子,以手指节敲得酒碗“叮叮锵锵”地响,高声唱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听着他唱动《鹿鸣》,众人的年少面容一张张扬眉而笑,不约而同地一起敲响酒碗,谢灵运顿时唱得更起兴更大声:“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一遍唱罢,他高高一举酒碗,笑喊道:“先饮为敬!”
当下就仰头痛饮,清澈的酒水倾入嘴巴,喉咙耸动,又有流下颈脖,洒流而落——
“好!饮了!!”三十多才子齐齐举碗痛饮,季通、张严亦是如此。
酒香四溢之间,谢灵运继续大唱《鹿鸣》,在这个时刻,不管之前的摩擦恩怨,不管古儒汉儒理儒心儒,不管儒家道家,众人饮罢,都纷纷跟着唱了起来: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哈哈哈哈!”
“快哉快哉!”
豪放痛快的笑声此起彼伏,一遍遍的诗唱,芬芳的美酒,少女的笑颜,宾客的融洽,无尽的愉悦——
“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这才是《鹿鸣》,这才是《鹿鸣》!
亦在庭中的多闻道长连连抚动长须,受此情景感染,心潮难得地澎湃,“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这可以说是他有生以来,主办得最好的一场斗才!
看着被众人围着的大唱大笑的谢灵运,他忽然生出一句话,此子,必不是池中之物……
逐渐的看棚一些观众也跟着唱,最开心的自然是恒宝、纯儿等朝天宫人;神乐观阵营一片死寂;太子妃这边也有人在轻唱,太子妃樱嘴抿合,没有说任何话,却早已恍恍惚惚。
这歌声传了出去,从学宫到外面街道,又到一家家酒楼食店,一只只游船,遍及了整个秦淮河畔,老百姓当中也有很多人唱了起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明月繁星天灯照耀的夜空下,仿佛有着一群群鹿儿在快乐地鸣唱。
在被一番救治后,李修斌悠悠地转醒过来,一听清这些歌声,一看清眼前的景象,顿时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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