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康道:“太子若性情刚毅,圣上病了总有三五回了,哪一回都能要了大家的命。若是城府深,定不会让你看出来。不过是有疑心病,又忧柔寡断而已。他喜欢汉学,只读些词赋,五经倒还罢了,史书却懒得看,看了也不走心。”
完颜洪烈讶然:“你……唉,宫里真不是个好地方,让你受苦啦。你还小,不用这般懂事的。”
完颜康笑笑,并不接话,反问道:“那位丘道长,又来过没有?”
完颜洪烈面带忧色:“就是没来,我才犯愁,不晓得他何时会来。我总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完颜康笑道:“还没拜师,便愁成这样,拜师后,他时时过来,你们岂不要被吓死?还是交给我打发了罢。”
完颜洪烈道:“不妥,不妥,我已命人去聘请武林高手过来王府坐镇。江湖人最好赌斗,与他赌上几场,设个局,引他入彀,等他输了,命他发誓永不来骚扰我们,才是最好。”
完颜康心道,你把丘处机当老顽童么?问道:“要是不成呢?”
完颜洪烈却很有信心:“单打独斗不行,还不会群殴吗?学什么宋襄公!康儿学到宋襄公了吗?”拎起一本书来,给完颜康讲宋襄公之不可取。完颜康颇为无语,笑道:“什么时候要跟丘道士赌斗了,好歹告诉我一声,我要看着。”完颜洪烈道:“这是自然。”
令父子俩没想到的是,丘处机下回过来,并不寻找这父子二人,而是寻上了包惜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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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惜弱自从到了金国,没有比现在更难熬的日子了。完颜康见了面便问她江湖是什么样子?血腥么?杀人有什么好?是能立不世功封万户侯,封妻荫子光宗耀祖,还是开疆拓土护佑黎民?包惜弱皆不能答。完颜康便说要告诉金主与李元妃,包惜弱也不知是如何想的,又阻拦他,又不告诉他身世。
包惜弱怕丘处机,有些话却是不得不讲。完颜康听话懂事的时候,她再没可操心的事了,一生之中唯一的缺憾便是杨铁心。如今儿子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外面都夸他懂事,在家能将天捅成筛子,包惜弱的目光便移到儿子身上。
再遇到丘处机,她秀目含泪,质问道:“道长三番五次来,总要收康儿做徒弟。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介失贞妇人,竟然还要质问于他,丘处机大怒:“自然是要教杨义士的孩子成材、手刃段天德为父报仇。”
包惜弱自幼也识得几个字、也读得几本书,牙尖嘴利说不上,被逼急了一点道理还是会讲几句的:“道长的成材是什么?是沦落江湖,如道长一般杀人么?我改嫁了,你能说我不好。我康儿不好么?道长来之前,他是多么的好,学文修武,他本来就是往成材路上走的!段天德是大仇人,王爷已答允我,将他正法。康儿正常人家长大,他不喜欢杀人放火,就让他太太平平过一生吧。别让他手上沾了血腥,就当您积德了。”
丘处机不料她一妇人竟问了这许多话,恨恨将剑抽出半截来。包惜弱吓得脸色煞白,哆嗦着道:“道长要杀,便杀了我吧,别害我儿子也做杀人的强盗。我只是普通百姓,并不懂你们杀人有什么好开心的!”
她能说出这几句话来,殊为不易,实是被儿子讲得多了。完颜康每次都问她,难道做小王爷行走于光天化日之下,竟不如做个通缉犯四处逃亡么?有什么事情,王府世子做不到,江湖豪客却能做到的?
包惜弱最怕逃亡,丈夫走失死了,儿子是万不能再这样的了。她又最怕杀人,左思右想,若儿子死了,我还有什么理由活着?若我死了,保全了康儿,也不枉我将他生了下来。竟硬气了起来。
丘处机与她争辩,她只死咬着:“我为了给铁哥保一血脉,委身于人,人都笑我失贞,道长也瞧我不起,我都忍了。要我儿子做强盗,去杀人,再被官兵杀了,是万万不能的!不如现在就杀了我。”竟是油盐不浸。
丘处机因她是杨康之母,又不能真个杀了她,进退维谷。恨恨还剑入鞘,实在弄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弄到这般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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