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东哥在我眼中没有变,还是以前的他,也是一根筋的他。
只不过现在的润东哥更加会思考了。
无论对与错,润东哥都会尽可能的想着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从而调整自己,但如果他认为自己没有错的话,或是找不到原因的话,他还是会继续坚持下去,直到给自己一个满意的解释为止。
知道润东哥是有目的而来,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关键是抱怨也没用,我太了解他的性格了,有了什么想法他一定是要试试的。
当然来帮帮一些穷人要点儿工钱,这事儿我听着也挺新鲜的。
我就当是友情赞助,顺便来看看热闹。
好在半路上看到了一辆去往安盛原运矿石的矿车,我们搭了个顺风车,这让我们接下来的旅程变得轻松些。
旅程虽然变得轻松了,但前方的路况却越来越差。
通往矿区的路,就像似通往无尽黑暗的路,那情景可想而知。
到处是黑灰色的矿渣,矿石,非常脏的,而且越往前走,黑色越浓,我发誓下次我再也不会陪润东哥来这地方了,当然我相信润东哥下次也应该不会来了,没必要嘛!在城市自己的书店里讲讲课,也是宣传,干嘛非要跑这地方来。
来一次足够了,算是尽了份心就行了,我相信润东哥也不想来第二次。
再往矿区深处走,这里已经再没有了其它的颜色,全是黑灰色的矿山色调,在这里甚至已经没有绿色的草,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矿渣和矿石所覆盖,黑灰色的房屋,黑灰色的街道,甚至是黑灰色的人,我们几乎就是进入了黑灰色的世界。
“到了,这里就是矿上的住宅区。”
载着我们来的人停了车后,大声的提醒着我们。
“谢谢大哥!”
当我们从车上下来时,满大街的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们二人,很容易就分辨出我们不是本地人,从身上的颜色就可以分辨出来,因为我们不黑灰色的,很是醒目。
不过那些人看我们并不是如同看到稀有动物的目光,没有嘲弄,没有排斥,有的只是木然和不解,如果仔细分辨的话,那些人的目光好象还带有那么一丝丝的…敬畏,甚至是胆怯。
他们都是远远的看着我们两人,甚至有些人感受自己与我们离得太近了,还刻意的走远了些,他们离我们足有二三十多米远。
“这位大叔,您好!”
润东哥显然也发现了周围人在与我们两人保持着极为陌生的距离,所以润东哥想打破这种生疏状态,展开灿烂的笑容,与一位年纪较大的人热情的打着招呼,并走了过去。
“哦……,唉,你,您好!”
那位大叔扭头快速的朝自己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别人,对方真的是在和自己打招呼时,脸上的表情顿时扭曲起来,好象是要表现出友善,但他的脸却表现得很挣扎,而且他立刻蜷起了身子点着头,他那种点头方式完全像似在鞠躬,像似在作揖。
“大叔,您在这里是做什么的?”
润东哥依旧尽可能用轻松的样子与对方聊着,同时走近对方,希望能与对方拉近些距离,不要显得太过疏远和陌生。
“矿…,矿工,我就是个矿工。”
那位大叔见那个穿着浅灰色衣服的陌生人走过来,离自己很近,他紧张得身子都僵住了,本来蜷着的身子想挺起一些,却又不敢挺得太过笔直,甚至我感觉得出,他呼吸都屏住了,紧张得就像似兵营中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兵被最高长官发现了,十分惶恐。
这一刻尴尬的人变成了润东哥,感受到了对方的紧张,他不知道怎么才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了想,反正已经走过来了他干脆走过去拍了拍那位大叔的胳膊,尽管拍起一片灰尘,都有些呛人,但润东哥依然装着看不见,笑着说道:
“大叔,不用紧张,咱们随便聊聊天。”
“…是!”
那位大叔被润东哥热情的手拍到胳膊后,身子更显僵硬,非常紧张,看那样子身子都有些哆嗦。
而且我们看到,那位大叔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他显然是被吓得不轻,而且周围的那些人也没有因为那位大叔表现得过于紧张而嘲笑,甚至有些人吓得远远的跑开,怕被润东哥去拍他们的肩膀。
其实这些矿工此刻的表现,显得挺可笑的。
但我却笑不出来,因为我可以猜到,这些矿工是被压抑得太久也被压抑得太凶,他们看到穿着得体的人就本能的害怕(当然润东哥现在依然是那身洗褪色的灰白色的马褂),是他们认为自己太卑微了,他们认为自己承受不起尊重和平等。
接下来,润东哥又试着和那大叔说了几句话,但那位大叔回答润东哥所有问题只用两个词来回答,‘是’和‘不是’。
见此我知道,润东哥这次的宣传工作已经不可能进行下去了。
是的,正常的沟通都进行不了,哪里来的宣传?
现在如果给了这些人平等和尊重,他们是承受不起的,他们自认为卑微,如果真的给这些人权益,他们会惶恐,他们会不安,他们就像现在这样紧张到窒息。
这些人的确是需要权益,看看他们身上的衣服就知道,但他们自认为低人一等,他们和我们这些普通人说话都如些紧张,他们有胆量向拿着鞭子的工包头要求加工钱吗?
我摇摇头,如果能让这些人接受罗维埃思想,那就等于是能让矿渣中长出一朵鲜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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