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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王子献之前早已见过了那几位户曹的小吏,明面上也得到了他们的示好,但他同样不会拒绝赵县尉的好意。此人是户曹前任上峰,与小吏们相处了好几年,自有威严与人脉。能得他说几句好话,日后他行事自然更为便利。
当然,王子献也自有与下属的相处之道,迟早都须得耗费些时间,将这些小吏彻底收作己用。毕竟,他们看起来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流外官,但论起对万年县事务的熟悉程度,甚至论起私下里对小道消息的熟悉程度,没有任何人能比得过他们。许多流外官都是子承父业,世代积累的经验亦是不容小觑。
因着赵县尉的慷慨相助,王子献索性便邀他下衙之后,去附近里坊的酒肆中略坐一坐。赵县尉并没有推辞,反而说要唤上与他交好的仓曹钱县尉:“他素来是个爱酒的,好不容易有机会解一解馋,可不能少了他。”
日后王子献这位户曹也多有与钱县尉打交道的时候,自是欣然领受了赵县尉的好意。他甚至拱手行了个叉手礼:“赵兄助某良多,某必将铭记在心。”无论此举是无心还是有意,至少他在万年县县廨中将会更加如鱼得水。
“你我皆是同僚,又何必如此客气?”赵县尉道,笑眯眯地去寻钱县尉了。
王子献转身欲回户曹公房中,抬眼便见不远处的廊角后转出了何县尉。他遂微微一笑,颔首致意,但何县尉却仅仅只是远远地望着他,皱眉不语。
很快便到了下衙的时候,王子献将户曹的小吏们都唤上,一同去酒肆略饮几杯。不过,到得酒肆之后,他与赵县尉、钱县尉独坐在雅间中,小吏们则另处一间。席间推杯换盏且不提,赵县尉与钱县尉也与他说了些韦县令与陈县丞之事,倒令他对这两位上峰更了解了几分。
“陈少府(县丞)脾性确实略有些孤拐,但为人却是不错。若是尽心尽力地完成公务,不出甚么纰漏,他倒也不难相处。你可不曾见过以前的一位少府,只会吃喝玩乐,什么事都推给六曹来做,明府(县令)询问起任何事都是一问三不知……唉,那时候我们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好不容易熬到他调去京外当县令了,陈少府在我们看来已经是好极了。”
“韦明府(县令)也是个面团团似的软性子,素来和善好说话。他与陈少府之间颇有些冷淡,不似寻常明府与少府那般信任有加,大约也是因世家子弟与寒门子弟——”饮了几杯酒之后,钱县尉便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不过,说到此处,他似是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位年轻的王县尉同样是世家子弟,不由得讪讪地笑了起来,“一时失言,勿怪,勿怪。”
“钱兄不必拘谨,该饮便饮,该说便说。”王子献弯起唇角,举杯道,“我素来便喜欢如赵兄与钱兄这样性情直率的人,相处起来也痛快极了。来,来,我们饮胜!!”
“饮胜!!”钱县尉与赵县尉相视一笑,更放松了几分,举杯一饮而尽。
他们今日喝的可是来自西域的最上等的葡萄酒,若不是这位少年状头有心,拍着胸膛说他请客,让他们尽管敞开胸怀喝,他们又怎么可能饮得如此痛快?!京县尉的俸禄说起来已经不算低了,但他们还须得养家糊口以及为日后作打算,凭着那些微末的俸禄,平日里可没机会畅饮这等好酒!
于是,王子献王致远,在他们二人心里瞬间便留下了“爽朗”的形象。许多世家子弟都不计较钱财,但愿意与他们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寒门之人结交,却是颇为难得了。更何况,如琅琊王氏这样的顶级世族,仅仅只是提起来都令人禁不住肃然起敬,这位王郎君却丝毫不自矜身份呢?
在朝廷谕令中,官员应遵守的礼仪也包括不可在外饮酒作乐。否则,若是那些监察御史较起真来,少不得被弹劾得灰头土脸的。不过,为了应对这些御史,低阶的官吏们也想出了法子——将身上的襕袍换下,身着常服出去饮酒。在京中的低阶官吏少说也有千人之众,换下襕袍官服,哪个监察御史能认得出来?
当然,王子献三人也并不例外。不过,虽然他们都早已换下了身上的襕袍,却也并未沉溺于美酒之中。仅仅一个时辰之后,赵县尉与钱县尉便告辞离开了。王子献又让店家给了他们每人一坛葡萄酒,以及包了些精致的点心小食等物,亲自将他们送走了。
而后,他又来到隔壁小吏们的雅间里,与他们饮了几杯酒,同样是尽欢而散。至少对于小吏们而言,这位年轻的县尉既和善又亲切,待他们亦是难得的亲近。于是,一场酒后,彼此之间的关系便仿佛近了不少,说话时也更随意了。
同僚们离开之后,王子献便独自坐在雅间中饮了些醒酒茶,散了散酒意。这是正式出仕的第一日,他并不想带着一身酒气去濮王府见李徽。当然,便是回藤园之中,让宋先生与师弟何城见了,也不太合时宜。
一直守在外头的曹四郎也解了些酒馋,正抱着酒坛子喝得欢,就见店家苦笑着走了过来,悄悄地与他低语了几句。听罢,他也顾不得喝酒了,立即便入雅间之中禀报。
“阿郎,孙大郎正在酒肆后头的院子里,说是有要事禀报。”不错,这家酒肆便是孙榕的产业之一。酒肆里的店家与伙计也都是自己人,皆是由成叟训练出的部曲。他们看起来瘦弱如同普通人,并不似甚么虬髯大汉,也正适合做这种探听消息的活计。
“要事?”王子献抬起眉,“能有甚么火烧眉毛的要紧事?”他与孙榕、孙槿娘见面极少,通常只靠着部曲来往传递消息。若非确实是极为要紧的事,孙榕也不至于冒险临时寻过来。只是,他仔细一想,最近似乎确实不曾发生什么急事,难不成是他忽略了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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