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胡才人不负众望,生下了三皇子。虽然这位小皇子似乎并不十分健壮,但哭声嘹亮。不多时,顶着鹅毛大雪,乘着步舆去探望胡才人与三皇子的杜皇后与长宁公主听见不远处的宫殿中传出的哭声后,便不由得再度对视了一眼。
“阿娘,不能再等几年么?也许明年后年,阿娘就能生下阿弟了呢?胡氏如今看似投效了阿娘,但却未必愿意献出她的孩儿。而且,三郎年纪实在太小了,若是万一……岂不是白白惹得阿娘阿爷伤心?甚至生出间隙?”长宁公主难掩担忧地皱起眉,“便是要养他,待到两三岁后也不迟!”年幼夭折的孩童实在太多了,她不得不为杜皇后的名声与处境考虑。
“在你阿爷面前,绝不可如此胡言。”杜皇后轻轻一叹,“他对三郎已经期待了这么些年,若是……恐怕心里受不住。至于三郎什么时候让我来养,由圣人决定。我当然也觉得,他应当在胡才人身边多留些时刻……”只是,她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圣人,圣人太需要一位太子了——既然他认定了只有她才能教养得好,便绝不会让孩子跟着胡才人移了性情。
翌日,圣人龙心大悦,在朝议上正式宣布,三郎将交给杜皇后抚养。群臣自然毫无异议,较之一个默默无闻的低阶妃嫔,他们当然也觉得,出身京兆杜氏的杜皇后方能将未来的太子养得品行出众。当然,为了补偿胡才人,圣人也与杜皇后商量了,让她连升两个品阶,封为婕妤。而前两个月生了公主的裴美人也一并封为婕妤。
杜皇后本以为新晋的胡婕妤必定会对此事心生抵触,便在抚养三皇子一事传开之前,特地每日都去探望她,与她尽量亲近些,以后也不至于完全决裂。
既然已经将人邀了过来,杨尚书自是不会吝啬传递善意,很是热情地将王子献唤过去与他以及一群长辈同坐,以示“舅甥”之间的亲近。而这些来自弘农杨氏、京兆韦氏等顶级门阀世族的亲戚们对年少的甲第状头也早已闻名许久,又不知此前曾发生过“说亲变卦”之事,便以为杨尚书瞧中了他,遂打趣了几句。
杨士敬的脸色顿时不着痕迹地微微一变,模棱两可地笑了笑,便欲将话题转开。
王子献却笑道:“舅父曾答应为晚辈说一门好婚事,无奈天公不作美,只得暂时作罢了。或许,亦有晚辈并不适合在这几年内成家之意。身为大丈夫,先立业再成家亦不迟。”
“你如今还不算已经立业了么?像你这般年纪的郎君,遍数大唐又有几人能及得上你?”一群长辈立即大笑起来,很配合地转移了话题。当然,为了不触杨家的霉头,宫中的那件大喜事是说不得了,便只能谈一谈官场中事,似有似无地在杨尚书面前提一提自家的难处或者瞧中的职缺等等。若是杨尚书兴致一来,说不得便会帮衬亲戚呢?
而后,王子献在人群之中发现了前前任上峰韦县令,便特意近前问候了他。虽说当初韦县令是看在杨尚书与韦夫人的面上,才待他那般和善,但无论如何他也承了情,自然不会轻易怠慢。韦县令亲眼见到杨家对这位少年郎的看重,又知道他是圣人的心腹爱将,对他更加亲热了,还邀他参加自家的小宴。
王子献仔细想想,也有些日子不曾见以前的同僚了,便满口答应下来。
本以为在杨谦刻意收敛之下,杨家这场宴饮应当会平安无事地结束,不过,显然,王子献高估了杨谦的忍耐力。这位便宜表兄趁着四周无人的时候,神情阴郁地过来与他敬酒,冷冷地道:“看来,你借着我父亲的颜面,倒是风光得很。”语中难掩怨怼之意,连目光都仿佛淬着毒液一般。
王子献打量着他,并未恼怒,反倒是一笑:“既然舅父愿意提携我,我自然不能推拒长辈的好意。”曾经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如今却几乎可以断定,杨谦已经戴不回伪君子的面具了。或许是失败带来的恼怒,或许是嫉妒带来的怨恨,令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平常心,更失去了自控的能力。
杨谦用毒蛇般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冷不防又道:“你以为自己赢了?你以为你依附的长宁公主与杜皇后赢了?嘿,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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