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簪转身就出去了。
方姨娘到的很快,她见曼春醒了,脸上笑着,“二姑娘醒了?”
曼春见到她的笑容,心里突了一下,打了个寒噤,“姨娘快叫她们把这东西给我松开!”
她这样一挣扎,身上更是酸痛得厉害。
方姨娘却没有动,“二姑娘,别动了,这带子是老太太叫她们绑上的,您想松开,也只有老太太发话才成。”她停了停,“明儿有人来接姑娘,姑娘今儿晚上好好歇息歇息,别累着了,明天乖乖的,别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曼春已然知晓今晚这几个人不会给她松绑,便也坦然了,“把我绑了,有什么好处?”她见方姨娘沉默不语,便道,“——总该叫我做个明白鬼吧?”
“姑娘心里该明白的,”方姨娘翘翘嘴角,“金泉真人门下看中了姑娘,要与姑娘双修长生不老诀,做神仙呢。”
“双修?”曼春目瞪口呆,她没想到方姨娘竟然就这么把男女“双修”之事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
方姨娘细细观察了一会儿,见二姑娘满面惊容,以为她不明白“双修”是什么,便笑道,“等将来发达了,姑娘也别忘了提携提携家里。”言语间竟还有几分邀功的意思。
曼春若是不知道双修是什么,只怕也要被她哄了,以为真是什么好事,此时却恨不得往她脸上啐一口,不过她到底还是记得“隐忍”二字,现在并不是翻脸的时候,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姨娘真是不知所谓,这般捆着我,不知打算让我如何提携家里呢?”
方姨娘自觉出了一口气,笑道,“姑娘不必生我的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哎呀,时辰不早了,二姑娘早些歇下吧。”便摆着柳腰走了。
方姨娘一走,金簪转身回了隔壁的小间,对仍旧站在曼春床边的银簪喊道,“银簪——”
银簪木着一张脸扫了曼春一眼,低低“嗯”了一声,便也离开了。
方姨娘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发了屋里的丫鬟,关上门,她突然神经质的笑了一声。
曼春挣扎着往后挪了一会儿,累得头上都沁出了汗,才让自己气喘吁吁地靠在了床榻内侧的隔板上。
金簪兴许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出来看了看,见曼春身上的捆着的死结没动,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人靠在了隔板上,便无所谓了,对银簪道,“没什么,你也太小心了。”
曼春之后又费了些力气坐直了,整个过程之艰难自不必说。
隔壁的金簪和银簪似乎在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不过她们说话声音低,曼春这边倒也听不到什么。
她暗暗琢磨着,这个时辰了,山门想来也已经关闭,很难出去了,为今之计是先把身上绑她的布带解开,等会儿趁人不注意躲出去找间空屋待一夜。
这大佛寺前世她也来过几次,知道寺中的格局,白天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她们所住的这处精舍其实距离前头的天王殿并不算远,尤其重要的是,这边的院子虽有门闩,门闩上却是不加锁的,到了半夜她只要动作轻些,不惊动人,其实有很大的可能离开,唯一麻烦的是这大佛寺中还养着僧兵,人数虽然不多,夜里却是每隔一个时辰便巡夜一次,盖因这大佛寺年深日久,信众颇多,造像多以金玉装饰,寺中亦有不少精巧贵重的摆设,若是不小心被宵小得手,便是一场不小的损失。
方姨娘她们似乎认定她不可能逃脱,搜了她的全身上下之后,便只给她这边留了一盏油灯,曼春盯着那昏黄黯淡的灯光看了一会儿,“金簪——金簪!”
金簪刚和银簪商量好了,两人分别值夜,一个上半夜,一个下半夜,听见二姑娘叫她就走了出来。
曼春道,“这油灯里的灯油快没了,再添些。”
可这屋里并没有灯油,金簪又懒得出去找人,便一口气将灯吹灭了,对曼春道,“姑娘躺下睡吧,别点灯熬油了。”这也是她疏忽了,她只想着曼春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又是从小娇养于闺阁,能知道什么事?
曼春见她吹熄了灯,愣了一下,随即大喜,她原本想的也不过是趁着金簪去取灯油的时机好赶紧行事,没想到她这般配合,竟然连灯也一块儿熄灭了。
她又等了一会儿,竖着耳朵听着隔壁和外头的动静,悄悄无声地挪到了矮榻床沿,伸脚下去将自己的两双鞋子都夹了上来,又转身费力的将鞋子捏在手中,她临出门的时候将刺绣时刮线头的刀片和几片剪碎的金叶子藏在了两只鞋窠里,上头垫了厚厚的鞋垫。
她将鞋子里的鞋垫慢慢地抽了出来,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虽然心里焦急,可她还是先把鞋子放回了床下,这才握着刀片紧张地靠在隔板上,仔细地听了一会儿隔壁的动静,这才悄悄动起手来。
那刀片极为锋利,若不是平日里常用,只怕一不小心便要割坏了手,她只能小心再小心,隔壁稍有动静,她便停下,因此直到二更鼓响,她才满头大汗的割开了手腕上的布带,两手被解开,接下来就容易得多了,但她没有立即解开其余的,而是将布带绕在左手手腕上,又等了将近一个时辰,隔壁传来了低沉交错的呼噜声,她才手起刀落将腿上绑着的布带一一割开,与左手手腕上的联结系在一起——大佛寺的院墙又高又滑,只怕还要靠这个才能翻墙出去。
她蹑手蹑脚的下床穿了鞋,走到隔壁小间刚一探头就又缩回来了,金簪躺在小间的床上睡着,银簪坐在桌前手掌撑着下颌,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是困极了,曼春看了一会儿,见她没有醒来的样子,便又回到了自己刚才被绑的床榻,摸出里头的那只包袱。包袱里裹了一件披风,应该是童嬷嬷怕她在山上冻着才塞给她的,披风里头还藏着一荷包银锞子,大大小小,掂了掂,足有一二十两,也得亏这包袱颜色不起眼,和那迎枕的颜色十分相近,又被迎枕压在下面,竟没被金簪和银簪两人翻看,要不然披风可能还在,这一荷包银锞子只怕就要不见了。
她顾不得多想,将披风裹在身上,刀片和金叶子藏在汗巾子里,荷包塞进袖袋系上口,倒是不虞丢失,等到了山下,若是能找到车马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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