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辎正在试图说服女儿,却被小丫鬟进来打断了,只好挥手叫小屏站远些,对曼春道,“早做打算,还能多挑一挑,不然等到年纪大了,好的都叫人挑完了,还能嫁谁?女子又与男子不同,世间的规矩总是对女子更严厉些。”
话说到这个份上,曼春只好道,“容女儿仔细思量思量。”
“——也罢,这也不是着急的事,你好好想想……你且安心,爹爹不会害你。”唐辎也知道不好逼迫太紧,何况在他心里,女儿自然是千好万好,孙承嗣虽是公侯子弟,却命运多舛,如今更谈不上什么前程远大,自己这个大理寺少卿还犯不着要看他的脸色。
父女两个便暂时将此事揭过,讲起了收拾院子的事,听曼春讲想在院子里种两棵桂花树,唐辎道,“京城少雨,冬日冷得厉害,这里又无地热,便是栽下了,多半也熬不过,怕是种不活的。”又教曼春让她用大盆养着,“等天冷了,你叫人把廊下装上隔扇,有屋里的热气烘着,照看得仔细些,兴许能养活,倒不如养几盆水仙,勤换水便能生根长叶,省事得很,摆在桌上也好看。”
曼春笑笑,“您说的是,不过我整天没什么事,除了做针线便是读书,这边人少事也少,左不过是些柴米油盐鸡毛蒜皮,倒不如侍弄侍弄花草,晒晒太阳,听说桂花树能活好些年,我想着多种几株,将来到了秋天,既有枣子吃,还能腌糖桂花。”
吃过饭,唐辎留下了二百两银票便离开了,曼春送他到二门,瞧着他的背影,深深的叹了口气。
世上不如意事常□□,可与人言者无二三,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自己总算有了新家,曼春本想着慢慢的把家收拾好了,捋清楚铺子里的事,再歇息几天,抽空找个好天儿出门走走,原本兴致勃勃的计划着,可父亲这一来,倒叫她完全没了心思。
她把自己先前的绣找出来,翻翻找找挑出了一幅仿唐人画卷的《禽图》,觉得还算寓意吉祥。
童嬷嬷见她翻看这些东西,以为她打算拿出来摆,就道,“墙上挂两幅画也就罢了,勤拂拭着些就是,这么娇贵的东西挂在墙上,落了灰受了潮就不好了。”
这副仿《禽图》的绣画是当初看姐姐要绣《百鸟朝凤》,她一时技痒,又不好拿了姐姐的画稿去绣,想起印象中曾在袁家看到过的一幅临摹古画的挂轴,便回忆着画了下来,又一针一针的绣在了布帛上,不过,原画上有二十多只禽鸟虫龟,绣的时候她只挑了其中的八只,因此幅面并不大,做成挂轴或者桌屏都可以。
然而,姐姐的那幅《百鸟朝凤》绣好后就藏了起来,不肯再拿出来,她这幅《禽图》再送给姐姐就不太合适了……将绣画收了起来,想了一会儿,她问童嬷嬷,“新婚贺礼……送什么好?”
童嬷嬷擦了擦手,坐在炕沿儿上,“姑娘问的是给大少爷和大姑娘的贺礼?”
曼春点点头。
童嬷嬷凡事都想着曼春,自然不会随意敷衍,不过她认为以二姑娘如今的处境还是不宜声张,便道,“姑娘还没出阁,依着礼数其实不必准备什么,”她看看曼春,“姑娘若是想尽尽心意,给大少爷和大姑娘精精细细的做身衣裳也就是了。”
这倒是个稳妥的主意,曼春把账册拿来翻找了一会儿,叫人开箱取了想要的布料,然而大毛料子却没多少,曼春问,“孙家给的姑绒搁哪儿了?”
童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搁在姑娘后头的箱子里了,姑娘,那姑绒……”
曼春知道童嬷嬷这是又舍不得了,毕竟姑绒难得,价格又奇高,买一匹姑绒的银钱都能在京城略偏僻的地方换个不错的小院了,大毛料子虽说并不比姑绒便宜,可拿出去显眼不说,也比姑绒好买。
曼春叫人将两匹姑绒取出来,心里算着尺寸,除掉给孙承嗣做衣裳要用的,还能剩下大半,“酱紫的给姐姐做件里头穿的,檀色的给大哥做件直缀,要是还能剩下,咱们俩一人做件小褂。”
童嬷嬷见她笑嘻嘻的,便叹了口气,笑道,“姑娘休要嫌我啰嗦,姑娘不知道外头的行市,以为孙家抬手就是两匹姑绒,这东西便是容易得的,若是放在十几年前,一寸姑绒一两金,满朝武能穿得起的也没几个,如今虽说价钱没那么吓人了,也不是寻常人穿得起的,便是那最次一等的,一尺也要五六钱银子,像这样的相,”童嬷嬷摸着手底下柔软厚实的布料,“有钱都没地儿买去啊。”
曼春不由听住了,当初她在袁家的时候也见过不少好东西,这姑绒也不算罕见,就是那家的哥儿,年年做的新冬衣里总有那么一两身姑绒衣裳,无他,暖和而已,没想到这东西在京城竟然这么稀罕,转而又一想,无论什么好东西,一旦多了,价钱自然就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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