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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仙童只是象征性的把那份供辞给魏元忠看了看,并没打算给他多少时间来思考,笑眯眯的道:“供辞也看了,魏御史,还有何话说?”
“本官的用意,可不是看一看供辞就算了事。”魏元忠正色道,“这上面足有三四十个人的名字,上至行军统帅下到地方父母官,无一不是重要的人物。你们未经任何查核就这样贸然的将人定罪下狱,发出海捕文书,根本就是不合章程、根本就是在践踏律法!”
李仙童习惯性的左右摸了一摸嘴角的两撇八字胡须,笑眯眯的说道:“魏御史,我敬你是朝廷来的钦差,也请你对本官有所尊重。”
“本官不明白你话中之意。”魏元忠不动声色,冷静的回道。
“你是监察御史,本官也是并州法曹。你我二人同是抱着大唐的律法吃饭的朝廷命官,魏御史何以凭空的指谪本官,不懂律法章程呢?”李仙童冷冷的道,“但凡办案,须得有首告方可立案,随后是司法官查案。待嫌犯的锁定有了眉目,便可以拿人来审案。最后,如若证据确凿、嫌犯认罪或二者有其一,但可根据律法条文来判案,随后将办案的全部经过报予朝廷备案复审。如若案情重大或是犯案人身份特殊,地方的官府须得上报大理寺或者御名台来做出判决。立、查、审、判、报,本官身为并州大都督府法曹,正在按照这样的章程去办事。下发海捕文书,就是根据首告、嫌犯与证人提供的线索,辑拿其他嫌犯前来进行审问——本官何处有错?本官何时践踏了律法?”
魏元忠心头一震,好一张伶牙利嘴,好一副稹密心机!
“如若魏御史没有了异议,本官现在就派人去张贴布告,下发海捕文书了。”李仙童笑眯眯的说道。
“原本这是并州大都督府的公务,除非你们上报到御史台,否则本官不便过份干涉。但是既然本官亲眼目睹了案件的发生,本官又身为监察御史职责所在,现在你们又主动来问本官的意见,那么本官必须确保你在章程上没有错漏。”魏元忠一板一眼的说道,“本案的受害人李长史,本官已经见过了。但是本案的首告与证人,也就是目睹案发现场并且制伏了嫌疑凶手韦巨源的那几个仆婢,本官还没有见过。再者,韦巨源的供辞是否出于伪造,在审问韦巨源的时候是否符合律法章程、是否有私设公堂屈打成招之嫌,本官都尚未知晓。还有那些现在就被关进了大牢的并州大都督府的官员,他们是否又真的招认了呢?如果没有,你有何权力将其关押下狱?——这些,全都值得本官怀疑!”
“嗞……”
李仙童吸了一口凉气儿,侧目盯着魏元忠,心就在骂——鸟人,刁钻!
“办案,就是要大胆怀疑、小心取证。李参军,我说得没错吧?”魏元忠继续义正辞严的道:“如果不查实上述这些疑点,那么你们的布告与海捕文书就不能当着我的面发出去。在本官看来,那将是不合法的,那将是在滥用职权、构陷好人!”
李仙童眨着眼睛,伸手连摸了几下八字须,没说话。
立在魏元忠身后的四名三刀旅的卫士,一同在心里佩服死了魏元忠,这一通唇枪舌剑的拼杀,当真不比两个高手在校场上真刀真枪的比拼逊色多少。
两个字,精彩!
“那你待如何?”李仙童问。
“我要对首告与证人询问,要询问参与了审理韦巨源的法曹官员,还得逐一的去询问那些被拘押下狱了的涉案官员。”魏元忠答得是一板一眼字正腔圆。
李仙童的眼睛都眯起了,“这些人,你全部要见?”
“没错。全部。”魏元忠目不斜视,正色道。
李仙童冷冷的一笑,“魏御史难道不觉得,多此一举浪费时间吗?”
魏元忠不为所动,“你大可以不告诉我这些事情,只管去发你的海捕文书便是了。但是既然本官已经经手了,就必须严格按照办案的章程来走一遍。否则,回朝之后我会向御史台提出检举与弹劾,因为我怀疑你们私设公堂伪造证据屈打成招,我怀疑你们擅自发布了不合法的海捕文书,我怀疑你们滥用职权、构陷好人!”
“你要——复查?”
“对!”
李仙童一时陷入了无语,斜着眼睛看向了屋顶,又伸手摸了摸八字胡须,同时眼睛连着眨了好几下,心想真是弄巧成拙,原本是想利用一下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御史,让他被迫成为我们的有利证人并增强海捕文书的法律强效。没成想,给他一点颜色他倒开起了染房来,居然还敢提出“复查”!
看到李仙童那样一副纠结又愠恼的表情,魏元忠不喜不怒不动声色,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心里却在突突的跳。
复查,他们肯定是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了;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拖延他们的时间。一但海捕文书发出去,薛绍等人就会变成朝廷钦犯,一切处于被动。就连老将军李谨行,也会因为涉入案件之中无法继续执掌兵权。那样,整个并州就再也无人能够钳制李崇义——如果他真的野心够大,那他想干什么都能肆无忌惮了!
“魏御史,复查也太浪费时间了。说不定等你一通复查下来,嫌犯都已经逃到天边了。”李仙童说道,“不如这样吧,我先派人去把这海捕文书发下去。复查的事情,你慢慢再进行,本官必当予以全力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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