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未染摇头,神色平静:“她并没有说要到哪里去。”
艳鬼不信,有点儿生气:“你们一定知道,就是不想告诉我对不对?好,你们不说,我便日日夜夜缠着你们,不走了。”
“呃……”李苦儿听得心惊,这算是被鬼缠上了么?
“苦儿姐姐别怕,阿葵会保护你的!”阿葵大义凌然,小小的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话,看来非常好笑。
李苦儿觉得阿葵真是一个讲义气的花灵,不过这样一个小东西能对付面前这艳鬼,看起来并没什么胜算。然而因了有何未染在身边的缘故,她也并不觉多少恐怖,便好声好气地对艳鬼道:“可是我们真的不知道河神大人去哪里了啊。”
“休想蒙骗于我!”艳鬼死脑筋,不知哪里来的依据,认定了面前这三人仍旧有事隐瞒。
何未染无奈,叹了口气,道:“姑娘还是先与我们说说和阿宴的恩怨,或许我们能帮你呢?”
艳鬼皱着眉头沉默半晌,浑身散发着寒气,终是缓缓道:“我叫苏青镯,是阿宴的妻子。”
李苦儿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暗自惊讶于河神大人一个女儿身也能有妻子么?只是看看何未染和阿葵,神色如常,似乎并不以为意,只好压下内心翻涌起来的震惊情绪,继续听苏青镯讲她与河神大人的故事。
“我还是凡人的时候,家住咸河中游边的一个小镇上。算起来已有三百来年了,那镇子还不及这里大,百姓生活却是一般的宁静祥和。可是有一年,咸河忽然频发大水,农田被淹,房屋被毁,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一日,镇上来了一位巫史,他说咸河水灾,是因河神震怒百姓往日作为,故而降下水灾以作警示。挽救之法,乃是给河神娶一房妻室,好在他耳边说些软话,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所有人都知道这意思是要选一女子祭河,没有人家舍得让闺女去,所以我去了,只因自小与双亲失散,在艺馆卖艺为生,虽是轻贱的生计,往日却也得到远近百姓以礼相待,那时候我想,横竖艺馆被毁我也无处可去,若是能为百姓做些什么,豁出一条命也是无怨。”
李苦儿一边佩服苏青镯的大义,一边又暗自揣测原来是这么个被强行塞过来的妻子,若百姓知道河神是女的,想必不会拿一女子祭河,该是选个清俊少年才对。真是个大乌龙……
“七日后,百姓们凑齐了钱财,请巫史主持祭河,我穿上这身嫁衣,被绑在花轿里,花轿底下吊了石头,轿夫乘船将花轿丢进河中,便离去了。花轿沉得很快,我尚且没有窒息而死,便已经沉到了河底。但即使是快死了,我还能听到岸上巫史的咒语和百姓的祈愿。”苏青镯轻叹一声,眼神迷离间有对往昔的感慨。
“后来,我死了。魂魄出窍,却无法离开咸河。再之后,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面恶男人,那男人皮肤灰败,青面獠牙,手持一把巨大的三叉戟,即使是在水底,步子依旧稳健铿锵,一看便知不是凡人。他要抓我走,我问他是谁,他笑得难听又卑鄙,说:‘你不是他们送给我的礼物吗?’本以为他就是咸河河神,样貌果真如预想中一般丑陋可怖,但我既是嫁给了河神,便必须跟他走。他带我回了洞府,将我关在一间卧房中,并吩咐是夜就要叫我侍寝。然而他离开时,侍者鱼女竟唤他河妖大人。我心知他不是河神,并非我要嫁之人,心中百感交集,鱼女却告诉我,咸河的大水正是河妖所为,以前在别处,也有百姓献女祭河,但无论那些女子的魂魄如何貌美,在他厌倦之后都会被吃掉。我心如死灰,深知在河妖身边唯有神魂俱灭的下场,但最可悲的,是我并没有信心劝说他停止为祸人间。”
说到这里,苏青镯神情悲苦,顿了顿,又眉头舒展,露出甜蜜的笑容:“但世间偏生有那般巧合的事,那晚我誓死不从,正与河妖对峙,阿宴来了。她有如天降的神兵,捣了洞府,也救下了我,与河妖大战了三天三夜。我听河妖称她为河神宴,方知这才是我要嫁的人。三天之后,她终是斩杀了河妖,自己也伤得不轻,便暂时留在洞府里修养。咸河再度恢复安宁,我照顾了她一年,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我本就是嫁给她的,做她咸河河神的妻,做她阿宴的妻,即使同是女子,这件事,也是不能变的。她很不理解,在我表露心迹之后,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断了念头,见我不听,就总是躲着我。后来她伤好了,一声不响地走了。那时镇上已为我建了庙宇筑了金身,常以香火供奉,我在那里修炼,魂魄日益强大,终得以在咸河众水族之中立足。我修炼了百年,也等了阿宴百年,但她再也没有回来过……于是,我就出来找她了,只是至今没有找到罢了。所以,请你们告诉我,阿宴她,到底身在何方。”
何未染听完,面上神情肃穆,不似往常那般笑容可掬,只道了一句:“苏姑娘,你太执着了,这对阿宴而言,只能是负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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