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意气风发的三儿子,潇洒任性的四儿子,他对二儿子的关注已大大弱于从前。再有印象时,二儿子已变得温文尔雅,与世无争了,皇帝也是打从年轻时过来的,他如何不知年少时锋芒毕露的锐气之态。二皇子变成今日的模样,也是因为他的疏忽造成的。
皇帝想起自己的原配妻子,再看看儿子躺在床上那副难受的模样,这位中年男人也忍不住伤感起来。
“陛下,您听殿下似乎在说些什么。”
只见华珣被水濡湿的双唇微微一翕,紧接着不断发出两个字,“庙一。”
“庙一?”皇帝茫然。
那是什么?
德妃眉头一蹙,想了想,轻声道:“莫非是她?”
“是谁?”
“方才被三殿下救起的那位姑娘,她的名字唤就做妙懿。”
仿佛是被戳破的窗纸一般,众人的表情都在瞬间变意味深长起来。贤妃却“咦”了一声,却朝沈贵妃望去。
沈贵妃恐迟则生变,忙抢先说道:“那位将军府的二小姐德貌双全,二殿下心仪于她也为常理。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家养女百家求。陛下岂不见咱们二殿下连在睡梦中都念念不忘的?”
皇帝略有些迟疑,“可是朕已经为珣儿定下了一桩好姻缘,连旨意都拟好了。”
华珣口中依旧呼唤着妙懿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清晰。
德妃不忍,道:“要不陛下问一问二殿下的意思。”
皇帝低头看了看睡梦中依旧不安的儿子,陷入了沉思。
……
不知过了多久,华珣缓缓睁开了双目。视线从模糊到清晰,那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就坐在他身边。
“父皇。”
他欲起身参拜,却被皇帝按在了床榻之上,不准他起身。
“珣儿,你受苦了,在朕面前不必拘礼。”
“儿臣不孝,令父皇忧心了。”
皇帝叹息了一声,道:“珣儿,你可有什么事情想同朕说?”
华珣恭敬的道:“并无。”
皇帝和蔼的拍了拍他的手,道:“此处只有你我父子二人,无论有什么事,皇儿都不必瞒我。你母后去得早,为父疏忽了对你的照顾。记得你小时候看中了番邦进贡的美玉,你那些兄弟也都看中了,可没有一人敢向朕讨要。只有你一人开口讨了,我便赐了你许多,你还求说想同所有的兄弟平分那些美玉。那时候朕就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自那之后,但凡你想要的,朕便都赐给你。今日也一样,只要你想的,朕都可以赐给你,只要你开口。”
华珣听皇帝提起母亲,又提起儿时的事情,不觉泪湿沾襟。他挣扎着伏在枕上,道:“儿臣并不做他想,只希望盛世永基,皇室昌荣,父皇永享福寿。儿臣已是废弃之身,再不能为父皇分忧,为社稷分忧,空担着皇子的名头,却全无建树,着实愧对天下苍生。”
皇帝闻言,既觉欣慰,又伤感,忽然想到方才御医私下回禀他的话,又激动了起来,道:“珣儿,你可知你的腿可能还有希望痊愈!”
似被雷电击中一般,华珣愕然抬头,惊呆在那里。
……
“什么,竟有这种事!”
绿萝伏跪在地,战战兢兢的道:“启禀娘娘,御医说二殿下的腿伤有痊愈的可能。”
她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腿断了数年的人竟还有康复的可能,谁信呀!哪知御医说虽然这样的可能性极小,但因为此次二皇子摔的地方就是从前坠马时断骨的伤处,加之人骨的愈合能力,以及沙罗国此次进贡了一种疗伤生骨的皇室秘药,很可能治愈二皇子的腿。
沈贵妃闻言,久久不再说话。
“今晚的事本宫就觉得发生得蹊跷,虽说我有意将那唐家的养女甩给那瘸子,让玦儿彻底断了对她的念想,但也不过是想着让安排宫女将二人调出,制造独处的假象罢了。到时候本宫一求,德妃帮腔,此事也许就成了——就算不成也无所谓,断没有给哥哥说亲被拒,再给弟弟说的,这件事也就完了。但谁成想竟会出现刺客的事情。本宫本以为此事是歪打正着,正好趁了咱们的愿,但怎么好端端的又要坏腿变好腿了?”
“娘娘认为,此事另有人主使?”
沈贵妃沉默半晌,眼中厉色一闪,“本宫从不相信运气,更不相信巧合。你现在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本宫倒要瞧瞧,究竟是谁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做祟!”
一丝淡云缓缓接近朗朗圆月,本应群星黯淡的夜空经渐渐开始有星辰闪烁。风起云涌间,夜已深沉,那里已是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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