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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将凭借律法称义的,尔萨将要远离他,他将从恩典中坠落(fallen-f-gace,意味失去一切社会地位,或者失宠。)
——加拉太书5:4
这不寻常,珊瑚女巫想到。脸舞者刺客无头的尸体倒在她面前,鲜红的血液从完美的断面涌出,很快集聚成一滩向四周蔓延。
死亡的气息和以往一样,血腥味和人肠道松弛后排出的屎尿气味混合在一起,让莎蒂丽反胃。但珊瑚女巫将这点反胃掩饰的很好,甚至连最优秀的心灵术士都看不出来。
这不寻常,莎蒂丽继续想,脸舞者刺客是完美的杀手,他们接受过针对法师的特别训练,每一个都身负绝技,从少失手。这也是他们为什么如此罕见的原因,雇佣一名顶级脸舞者杀手的费用是如此高昂,只有最显赫的商业家族头人才能负担的起——如果他愿意自己下半生过着乞丐一样节衣缩食的生活的话。
自己瞬发细丝的伎俩确实新颖,但这就足以解决一个鼎鼎大名的脸舞者刺客了吗?
疑惑在珊瑚女巫心中升起,越来越强烈。莎蒂丽捡起刺客掉下的刀,刀刃锋利雪亮,映照出她自己的绝世容貌。
自己难以施法,原本在脸舞者面前难逃一死。然后意想不到的转折却出现了,自己死里逃生。这感觉,就好像连命运都站在自己这一边,帮自己免于一死一样。
提出假设,然后采取行动来验证它,自己的师父科坦德曾这么教导过。而现在只有一种方法进行验证。
还在科坦德法师门下当一名法师学徒的时候,莎蒂丽就对杀戮有一种反感,连死人的味道都让她不适。科坦德总是以为自己的这个徒弟将来会成为一个研究型的法师,受人爱慕,依靠他人,绝少参加冒险但却著作等身。他以为后世的人将会记住**师莎蒂丽——作为著名的学者和魔法理论大师,但世间不会有多少关于莎蒂丽的传奇故事口耳相传。
科坦德错了。
当巫王卡拉克试图牺牲多数提尔市民的生命帮他完成魔龙变法术的时候,莎蒂丽第一个下定了革命的决心。是珊瑚女巫联系上了提尔角斗士的领袖里卡斯,拉拢了同情革命的贵族心灵术士艾吉斯,策反了首席圣堂武士泰西安,是她最后打断了卡拉克的魔龙变仪式,杀死了巫王。
革命爆发后的莎蒂丽依然对杀戮有一种反感,死亡的气息依然让她反胃,但她将这一点隐藏的很好,她不能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这一弱点,特别是那些试图反扑的旧势力——他们像蛇一样潜伏在沙子下面,随时准备跃起攻击。提尔革命成功后她亲手判下无数人死刑,提尔的惩罚广场连续一个月都人头滚滚。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始终以无畏革命领袖形象示人的珊瑚女巫内心里,真正的感受是什么。
相对于一名受人爱慕,依靠他人,绝少冒险的研究型法师。莎蒂丽后来成了被人崇拜,被人爱戴,被人唾弃,被人诅咒的革命者。她坚强,独立,从不依赖别人的帮助。如果杀戮不能避免,那么她就不会犹豫。这不是科坦德想象中的她,这也不是珊瑚女巫自己想成为的自己,但这是人们希望她成为的人——而莎蒂丽愿意成为人们需要的那种人。
哪怕这意味着要自己付出牺牲也一样。
莎蒂丽调转刀尖,猛地刺入自己的胸膛。
然后她醒了过来,幻术虽然已经被破坏,但四周的景物没有发生太多的变化,她依然在不死生物的堡垒里,周围依然阴森可怖。只不过地上脸舞者刺客的尸体消失不见了,血迹和尸臭也毫无踪影。
但是这个世界依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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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特兹们!”巧言公爵佛喀斯用洪亮的声音和十足的信心对围观的魔鬼们大声说道。在这一刻,它看上去就像是声名素著的戏剧主演,而其他人都是它忠实的观众。“……诡计和密谋固然为我们全体所重视,但巴托九重狱尚有法律存在。没有人,哪怕它多么位高权重,诡计多端,可以逃脱巴特兹的法律!他们也许能永远欺骗一些人,也许能暂时的欺骗所有人,但他们不可能永远的欺骗所有人!”
“法律和秩序,使巴特兹种族从这个多元宇宙中脱颖而出,使我们从平庸和愚昧中脱颖而出,使九狱从战争与竞争中脱颖而出!我,马库斯·图留斯·西塞罗·佛喀斯,巴托第二军团的先锋官,阿尔皮诺、普鲁塔克和柯提林的边伯,迪斯帕特的**公,绝不会允许巴特兹的法律在这一天遭到玷污!”
边伯,**公,这些应该都是巴特兹的贵族头衔,在下沉舞台底部的穆哈迪听到佛喀斯的申明后这么想。所谓巧言公爵中的公爵名号,应该只是一种泛称。实际上巴特兹魔鬼们的封建等级体系要比人类复杂百倍。
“要想巴特兹的法律受到尊重,你最好乖乖承认这个人类犯下阴谋颠覆大公的罪行,而你也因为诬告,要接受相应的惩罚!”雄辩公爵布涅不屑的说道。“有点儿风度吧,佛喀斯,之所以你一直只能算九狱第二出色的学者,就是因为当失败就在你面前是,你却认不出它来!”
九个判官,佛喀斯没有立刻回击布涅的奚落,而是在心中冷静的衡量局势。九个判官,四个被我买通,第五个收了我的好处却又被布涅策反了。剩下的四个不知道是不是都被布涅收买了,只能肯定他们不会干损人不利己的蠢事,不会为了帮助我去得罪布涅。
你完了,布涅,佛喀斯在心里对自己说,因为你惹火我了!“失败?布涅。我的字典里清楚无误的写明了,这个词是用来定义你必然会经历的一种处境的!”
雄辩公爵微微皱起眉头,“难道混乱已经影响到了巴托九狱,让我的同僚佛喀斯发了疯?!还是说我的同僚佛喀斯穷苦潦倒,买不起一本字典和一面镜子呢——前者可以教他重新识字,后者可以让他看清楚失败者的面貌!”
“你已经完了,佛喀斯!”布涅的表情又化作狞笑。“你我都知道的清楚,巴特兹的法律是说一不二的!审判一旦完成,就绝无可能更改!”
“错了,布涅!没错,布涅!”佛喀斯好像抓住了什么对手的漏洞一样,兴奋的喊道。众裁判官和围观的魔鬼不知道它这奇怪的表态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都饶有兴趣的听着。“我说你错了,是因为我还没有完,远远没有!我说你没错,是因为巴特兹的法律确实是说一不二的!审判的结果,也不能被更改!”
雄辩公爵露出沉思的表情,好像他猜出了巧言公爵接下来的辩论策略,正在思索对策。其他那些巴特兹魔鬼显然不明白巧言公爵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好像佛喀斯在附和布涅的推论一样,这不是自寻死路么?那些佛喀斯自己的手下,也不知道自己的主子这时候打得什么主意,不知道是该出声附和呢,还是静观其变?一时间场面诡异的安静下来了。
“巴特兹法律说一不二,逻辑自洽,无懈可击。”巧言公爵赞美道。“这些都没错。但是有时候,我们却能看到一些独特的案例。那就是哪怕一个巴特兹被证明确实犯下了错误,他也不能被定罪守法。巴特兹们,你们都是精于契约和玩弄字义的高手,你们都很清楚,我指的是什么!”
“法不溯及既往!”有的巴特兹魔鬼大声喊道,好像揭开了谜底一样。经它一提醒,其他一些魔鬼也发觉到了刚才审判中的漏洞。刚才那些证物似乎只能证明布涅充当这个人类的爪牙,阴谋涉嫌颠覆活动。倒没有说明这个密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如果恰好是在现行的巴特兹法律生效之前呢?
当然,密谋造反在无论哪个时代的巴特兹都是重罪,而巴特兹的历史比主物质位面的诸多世界还长,所以这个人类不可能因此脱罪。关键的区别在于,如果采取旧的巴特兹法律来处理此事的话,可没有什么只诛首犯不及其余的做法,连布涅都要一起受罚。
“东拉西扯,拖延时间!”雄辩公爵回击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佛喀斯。你想援引旧的关于阴谋颠覆的条文?容我提醒你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这个人类可是刚刚才来到巴托九狱的,而我们的法律,早在摊牌事件之前就改变了!”
“而且,就算援引旧的法律,你也一样逃脱不了诬告罪的惩罚!”布涅威胁自己的老对手。“难道你忘了么,那些证据都是从你那里拿来的。而你早就有这些证据,早就知道我是受人指使,却依然污蔑我是密谋事件的主谋,这就是诬告!”
穆哈迪听了巧言公爵的话,心里的警惕更提高了几分。如果佛喀斯真的是打定主意用旧法律审判自己的话,他固然能反咬自己的老对手一口。但使用这种方法辩论,巧言公爵自己也不能脱罪,还要违背对自己许下的冥河诺言。佛喀斯这是打算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么?而且魔鬼不是从来都是信守承诺的么?
“巴特兹魔鬼们永远是遵守契约和誓言的,但它们对誓约的理解是扭曲而病态的,它们对秩序和规则的理解也是匪夷所思的。你不可信任这些魔族,尊敬的凡人。”在心灵术士身边,神侍凯琳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吃力的低声说道。
“你听起来似乎和魔鬼们打过交道的样子。”穆哈迪扭过头对神侍说道。
“天堂山永远否认和巴托九狱有任何层面上的来往,但是……”凯琳的声音更低了,像是陷入了回忆。“……无论他们怎么否认,事实是天堂山默许魔鬼们和将要被钉上无信者之墙的灵魂们做交易,允许他们加入巴托。事实是天堂山的神明暗中与巴特兹合作,以对抗无底深渊和双生天庭的势力。秩序与秩序结盟,对抗混乱,而把善恶之别抛在一边……这也是我和我的追随者离开天堂山的原因之一,权益的手段不能带来善良的果。”
“我会记住你说的这些。”穆哈迪耸耸肩。
在下沉剧场的上部,巧言公爵又开口了。“我才没你想象的那么蠢呢!布涅!你说,法不溯及既往这条推论上有漏洞,蠢材,有漏洞我自己不会发现么?!而且我也不会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法子来搞你……你再好好想想,一个人类,却出现在巴托九狱,这不奇怪吗?”
“这里的冒险者和位面商人多的是,你去那边烟馆就能找到一打,有个人类有什么奇怪的?”
“缺乏好奇心,这是你的又一大缺点,布涅。”巧言公爵嘴角挂上一丝邪笑。“不过我猜你时间太紧,刚从城墙上下来,光顾着伪造你那些罪证了,没空调查吧……”
“我抗议!”雄辩公爵布涅大声对审判官说,“刚从诸位已经确认过这些罪证的真实性了,佛喀斯这么说,是在蔑视本庭权威!而且这些证据是他自己提供的,要说造假,那他自己岂不就是造假者吗?”
“抗议有效。”一个审判官有气无力的说道,它属于没被佛喀斯买通的那几个之一。“你再提出这种无端的推测,就该被降阶,佛喀斯。”
“原谅我的一时失言,我只是义愤填膺而已。”巧言公爵毫无诚意的道歉道。“不过我的逻辑是清晰的,推理是正确的,方才的那场审判不能算数。不仅仅是因为法不朔及以往的原因,是因为它还牵涉到另一个重要原则。一个更重要,更基本的原则——一事不再理原则。”
“布涅方才不是大声指出了吗?巴特兹的法庭是说一不二的!巴特兹的审判是不能被推翻的!”佛喀斯大声说道。“我那自称雄辩公爵的同僚还说,我休想再进行一场审判,推翻前次的结果!对于这点,我大为赞同。因为这违背了一事不再理的原则,同一个案子不能被两次审理,同一个人也不能因为同一桩罪行被两次定罪受罚!巴特兹们,你们认不认同?”
一案不二罚,这点是巴托法律的原则之一,魔鬼们遵守规则(但他们也习惯钻空子),自然是知道的,此时都高声附和起巧言公爵来。一时间佛喀斯那边的声势大涨。
“而方才那次审判,就违背了这一重要的原则!”巧言公爵越说越自信。“我突然记起来了,这个人类不是第一次来巴托,他很久以前就来过一次,而且曾因颠覆罪行接受审判!”
雄辩公爵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指节攥的发白,牙关咬紧。佛喀斯接下来的话,每一个词都像重锤一样打在它胸口。“事实上,我请本庭注意到这么一种可能——那就是许多年前这个人类被审判定罪并处罚的那个案子,就是今天我们这里讨论的同一件案子!诸位审判官刚才都阅览过呈上的证据了,我就问一问,那些证据有没有证据证明这个人类是最近才同布涅勾结的?也许这次的密谋,其实和许多年前的那一场密谋是同一次阴谋!那样的话,这个人就不该被再次审判并定罪!方才的庭审应该被完全推翻!巴特兹法庭说一不二!既然之前判过一次,就不能再判第二次,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还不仅如此!”佛喀斯乘胜追击,步步紧逼。“当年审判这个人类的时候,摊牌事件还没有发生!旧的法律依然生效!所以不但首恶要受到惩罚,连帮凶也一样受到惩罚!布涅,你作为这个人类的喽啰,必须接受巴特兹发育秩序的制裁!”说到最后的时候,巧言公爵的声音变得如此有力,以至于每个人耳边都嗡嗡作响。佛喀斯这一番精彩的反击,让每一个魔鬼们都心旷神怡,如痴如醉。
九名审判官瞪大眼睛,翻阅那些证物,有的还不时点头,似乎认可了佛喀斯的说法。
那些证据大都是佛喀斯自己伪造的,为了防止露马脚,被刻意制作的模棱两可,语焉不详,自然没有点明颠覆密谋的时间。至于布涅自己填上的那部分伪证,只是证明他自己也是受人指使的。由于时间有限,雄辩公爵还没来得及给它添加上许多细节。
方才审判官宣判布涅有罪却予以不处罚处理的时候,佛喀斯大吼一声这怎么可能,冲上去把证据抢过来自己翻看了一遍。当时它表面上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其实心思缜密,已经把那些伪造出来的文件和契约飞快的浏览了一遍,同时暗中寻找其中的漏洞,以为强辩之资。
巴特兹们中间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喝彩,佛喀斯居然在绝境之下以这种巧妙的形式发动了一场成功的反击,出乎大多数围观者的预料。这等翻云覆雨的功夫,以及巧舌如簧的诡辩,都是魔鬼们最看重的特质,它们不由得衷心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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