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观节声音一滞,看着端微的脸,不知该说什么。她紧紧抿着唇,眼眶已经红了,话说不得半句,眼看豆大的泪珠要打到书卷上。许观节轻吸一口气,正要说什么,见端微抬起头看着他,眼眶微红。
“殿下……我想谢大人也并非有意为之,只是担心殿下多吃伤身,”许观节怕她的眼泪掉下来,再一侧身看到了窗外的晏峥。他正抱剑站在窗前,似乎只是如昨日一般值守,然而他回头见到端微的神情,立刻飞身一跃,从窗外翻了进来。
晏峥手中的长剑并未出鞘,几步跨到了端微身侧,他屈身拱手,看着端微的神情,语气瞬间焦急起来:“殿下,可是身有不适?”
“不是,”端微紧紧抿着唇,似乎这样能止住泪水一眼,可是泪珠在眼圈里晃,虽因忍着不至于掉下去,可这样看着人,越发让人心生不忍。晏峥眉头紧皱,看向坐在一侧的许观节,声音随之一变:“敢问许大人,殿下为何如此?”
“不关许大人的事,”端微忍得眼睛发痛,低着头拿着帕子掩住自己的口鼻,另一只手去提笔,“晏峥,你退下吧。”
许观节伸手揉了揉眉心,看着她虽这样说,纸张上的墨汁却因她滴下的泪珠糊成了一团。他轻叹了一口气,有些头疼地合上了自己面前的书卷,低着头靠近了端微一分,语气里带着些安抚的意味:“殿下莫再伤心,恐怕这样伤了身子。至于殿下的东西,微臣这就去要回来,这样可行?”
端微抬起头,对上许观节有些无奈的眼睛:“真的?”
“自然如此,只要殿下别再掉下泪来,”许观节将迭好的手帕放到端微面前,将她身前的纸张用纸镇铺好了,“心者,君主之官。殿下伤心,便是伤了身子。”
“好,晏峥,你随许大人去,”端微拿起他递来的帕子,自己擦了擦眼睛,但眼眶还是红的,“那端微就多谢许大人了。”
前朝内阁正议着事,沉含章自门内看到许观节的小厮,见他正为他撑着伞,二人有些急促地朝着这里走来。因为内阁议事之特殊,前后三道门都有侍卫把守。许观节匆匆地进了门,将身上雨水抖了去,越过沉含章看向正坐在椅上翻着折子的人身上。
“许大人,此刻你不是应该在明光殿为殿下侍读吗?”沉含章语气一顿,“还是殿下出了什么事……”
谢祈明闻言翻着折子的手一停,只见许观节官袍上还带着些许雨珠,像是急匆匆赶来的。他上前拱手对谢祈明行了一个礼,随后坐至他身侧的椅子上,抬眼看向身前的沉含章,先是叹了一口气,声音随之低了一些:“大人,殿下方才垂泪,言……大人抢夺了她的……她的吃食,未免殿下久泣伤身,微臣无奈,只得应着殿下将东西要回来。
”……哭了?”谢祈明抬手,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角,“确有此事?”
“只怕是殿下到底还是个孩子,若非殿下突然落泪,微臣也不至于冒雨前来,”许观节有些头疼,“殿下哭得伤心,引得计抚司的晏峥都留意起来,现下他正于外面候着。”
“我去看看,有劳许大人了。”谢祈明声音微冷,随即起身向外走去。
屋内一时只剩了他与沉含章两个人,见谢祈明带着钟由出了门,他放松了一口气。沉含章坐到他的身侧,声音不由得也焦急了几分:“殿下怎么了?大人怎么会抢殿下的……吃食?”
“不怪你疑惑,就连我也是如此。谢大人如今身居高位,竟和殿下抢几块花生糖,”许观节揉着额角,“只怕说出去也没人肯信,只是殿下瞧着确实是伤心不已。如此孩子心性……不知往后该如何……”
他话说到这里便止住,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明光殿里,端微用手帕把泪水擦了个干净,不见了一点伤心之色。锦碧将蜜饯端上来放到一旁,端微一口含一个,扫了一眼许观节留下的书卷,懒懒地抬眼:“许观节明明惯用左手写字,教我写字时却以右手教之,他怕是打量着我看不出来——”
“殿下聪慧,长公主时常说殿下领悟快,怕是这些人都轻看了殿下,不肯好好教。好在殿下是都学过的,倒也不怕他们不好好教,”锦碧笑了笑,“只是要辛苦殿下忍耐了。”
“这算不得忍耐,一时之计罢了,不过谢祈明这人,他怎么如此小肚鸡肠,”端微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样哄也不行,那样哄也不行。昨夜里还把我的花生糖抢去了,瞧不出他这样一个人,竟贪我这点吃食。”
她还要说什么,被锦碧悄悄拉了拉衣袖:“殿下,谢大人快进殿了。”
她抬起头,从窗外向外看,只见门外缓缓走进了人来。谢祈明的官袍上落了些雨水,站在原地向这里望了一眼,随后便走了进来。端微低下头,拿着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再抬头望向走到自己书案前的人,眼圈仍是微红的。
“殿下的出息,便是在这里流泪不止吗?”他看着端微仰起的头,她眼睛微红,正瞪着眼看他,手里的手帕满是湿痕。
“我才不是为了那一点东西,只是我在想,你全拿去了,是不是因为还在生气,”端微抬手用帕子抹了一下眼睛,声音又低了一些,“你也不喜我碰你,我不知赏你些什么你才欢喜。这样想想,就觉得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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