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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大地,辽阔数万里。其中最为肥沃,最适合人类繁衍的地方,被称之为“九州”。
这片土地人杰地灵,奇人异士层出不穷。在名山大川之中有龙蛇盘伏,在市井之中也常有异人隐居,更有许多神仙故事代代传诵,激起无数好奇少年的向道之心,到处寻访仙踪。
在九州之南,乃是十万大山。十万大山的更南方,有一个土地狭长的国家,名曰“吴”。
这吴国乃是九州之中一个新兴的国家,昔年此地故有一个越国,国势颇为鼎盛,更有许多名门望族,号称“帝与名门共天下”。后来有一任国君不愿大权旁落,施展各种手段,将那些名门铲除了许多,从而将权力完全收归皇帝。
但是,这位真达天子在位之际,他手段高强,能够慑服各方势力,等他身故之后,他的儿子便没有了这种能耐。因为几乎所有的权柄尽在天子之手,那位继任的皇帝忙得吃不香睡不稳,却依然没办法将各种事情都处理好,反而自己积劳成疾。
不到十年,天子之位就传到了真达帝的孙子手上。其时少主年幼,镇压不住群臣,便有大臣起了反意,细细谋划数年之后,在禁宫之中猛地发动政变。
天子的权威,你当它是个东西,它才是个东西,真正刀剑临头的时候,它什么都不是。
那一夜血流成河,即位不到五年的天子和大批忠于他的内臣全都成了刀下之鬼,只有尚在襁褓中的太子下落不明。而那位谋反成功的重臣便在一群支持他的同僚簇拥下,踏着鲜血坐上了九五之尊的宝座,改国号为“吴”。
这谋反上位的大吴太祖倒是也颇有本事,在位二十二年,将国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更恢复了昔日“帝与名门共天下”的格局,一时间无论上层还是下层,都对这位太祖爷赞誉倍至,俨然是开天辟地最有本事的大人物。
他故去之后,江山便传给了儿子;然后是孙子……一转眼,这大吴国却也有了六十余年的国运。
“唉”坐在吴国西方边陲武安县的城头,一个年青的书生看着东边的天空,深深地叹了口气。
“李师弟,又在想家了?”一个高大健硕的男子走到他旁边,笑着问。
“火师兄?是啊……我也知道这对修道不好。既然我已经踏入仙门,过去的一切就都该放下,尘世的荣华和我再无关系……但一想到历代先皇的辛苦,到头来反而成了那贼子霸业的基础,就觉得不甘心啊”
“人间王朝更替,本就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以掌门真人那等移山倒海的神通,尚且不能挽回自己国家的命运,我辈连罡气都没有炼成,飞天都要借助法器,又能够做的了什么呢?”道号火行者的大汉劝道,“做不到的事情,那就要放得下,否则很容易形成心魔的”
书生点了点头,脸上却还是不能释怀,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若是有人在附近听到,必定要大吃一惊——听这二人说话的意思,那年轻书生赫然就是昔年在宫变之时失踪的越国末代太子可是那已经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这位太子活到现在,应该是年过六旬的老人,怎么会如此年轻?
这却说来话长——昔日宫变之际,越国天子眼见国破家亡,悲伤之下嚎啕大哭。这一哭,便惊动了一位传说中的仙人……
那位仙人还没有入山求道之际,便是这大越国的百姓,还曾经考取过状元。后来他有事重踏凡尘,大越国天子封他为清河侯,位在列侯之首。
这位仙人当时正在北方的雪原之中观察天地间最凛冽的寒风,从中领悟肃杀之意。心有所感,便从九州大地的极北返回。只是他虽然神通广大,越过数万里的路程,却也还是花了一些时间……等他赶到宫中,天子已经服毒自杀,只来得及从屠刀下救出襁褓中的太子。
仙人不愿参与世俗的争权夺利,便带着太子远走高飞,回到了仙山。
这位太子在仙山长大,自然就起了向道之心。十余年后仙门大开,广招有缘人,他也通过了考验,成为了真正的仙门中人。
如今他的确已经年过六旬,但六十多年的岁月对于凡人来说悠久漫长,对于仙人来说却算不了什么。
须知,他的师傅长恭子如今已经快三百岁了,看起来也还和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般呢
这位故太子李让因为触景伤情的缘故,以前一直在山中清修。这次回到凡尘,却是因为有一件大事要做。
他所在的仙门青羊山,又到了五十年一度开山之际,此刻仙门大开,广迎天下有缘人。
他身为仙门弟子,自然应该出一份力——而他的任务,就是和师兄弟们一起,坐镇在距离仙门最近的凡间城镇武安县,防止可能发生的意外。
当然,意外什么的,其实是不大可能发生的。青羊山乃是天下仙门之首,而那山中青羊观的掌门知非真人,更是震古烁今绝世无双的大神通之士。光是他的威名,就足以⊥天下宵小吓得心胆俱裂,哪里还有什么敢来捣乱的
李让等人在这里守了大半个月,也没等到任何“意外”。
但他们既然能够修仙有成,当然都是谨慎的人,绝不会因为暂时没看到意外就小心,依然轮流在城头看守,不敢有半点疏忽。
这一日,又是李让在城头轮值。他将心念平复,以心御神,心如止水,便把周围数百丈的情况尽数映入心海,虽然不敢说地上掉根针都能听见,却也不会错过半点风吹草动。
一架马车缓缓驶入城门,马车里面,有两位少年正在兴奋地聊天。
“刘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吗?这里真的能遇到仙缘?”
“我虽然平时喜欢说笑话,但在大事上可曾开过玩笑?此乃我祖上传下的秘密——我们刘家祖上,曾经有一位讳铭的老祖宗,有幸得到过仙缘,可惜他运气不佳,没有能够将其把握住。只留下了一块竹牌……”
“停停停这段故事我听了几十遍了您饶了我吧”
“呵呵,我这人就是喜欢讲古……对了,朱云兄弟,你一直沉默寡言,我们却还没有问你是怎么得到仙缘的呢……”
“和你一样,祖上传下。”
“哦?不知道令祖怎么称呼?没准咱们的祖宗还认识呢”
“上镇下稷。”
“朱镇稷……朱镇稷……啊呀莫非你是海商朱家的人?”
“正是。”
“啊呦啊呦失敬失敬在下刘子孝,出身于吴东花商刘家;旁边这位李铭,和我从小就是拜把子的交情。我们刘家和你们朱家,还有一些生意往来呢
“抱歉,我对生意不了解。”
“没什么,没什么。其实我也不懂生意……呵呵……”
见那朱云似乎没有详谈的意思,刘子孝也就不好再攀谈,于是又跟李铭聊了起来。
“对了,小李啊,你之前给我讲的那个故事,还有最后一段没讲呢”
“刘大哥你还真是喜欢听故事……这是传说中数百年前九州东南的故事,相传在九州东南,曾经有一个昭阳郡……”
那李铭颇为健谈,讲起故事来活灵活现,别说刘子孝听得聚精会神,就连沉默寡言的朱云也忍不住侧耳倾听。
“那济世侯平了血河,碎了天外天,扫荡了邪魔外道,回望人间再无敌手,便隐居山中,从此不再出现,成为了传说……”李铭说完,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和说书先生一样念起了故事最后必定要有的诗歌,“有道是——挥洒豪杰气,吞吐快意风。移山为园圃,倒海作酒盅。世外逍遥客,人间不老翁。映日驱神火,魔雾尽扫空”
“好一个‘魔雾尽扫空,这位济世侯当真是盖世无双的人物”
“……仙人,果然让人神往”
李让一直分出一缕法力附在车上,听他们说完,忍不住微微一笑。
几个月后,当三人之中唯一通过考验的刘子孝成功拜入仙门的时候,作为他的师兄,李让笑着对他说:“当初刘师弟你来仙门拜师的时候,我曾经听到你们闲聊——当时你对济世侯极为神往,对吧?”
“是啊要是我也能够成为那样的仙人就好了”
李让神秘兮兮地笑了:“那么,你想不想见见他本人?”
“什么?”刘子孝虽然爬山爬得几乎累死,闻言却还是跳了起来,“你说什么?济世侯……真有此人?真有那样的事情?”
“呵呵,是真是假,你明天早上就知道了。”
这一夜,刘子孝实在没能睡好,第二天,他顶着一双熊猫眼,脚步虚浮地跟着一同过关的师兄弟们,在二十八代之长林师兄的率领下,前往山门大殿拜见掌门真人,举行正式的入门仪式。
青羊观掌门知非真人是一个颇为英武的人,他的个子不算很高,但却很有气势,虽然显得很温和,但在他的面前,大家都忍不住非常拘束。
等到入门仪式结束,中午休息的时候,李让师兄又神秘兮兮地来找到了刘子孝。
“刘师弟,你觉得掌门真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掌门真人?看上去很和气很好说话,但我觉得他有点高高在上无法接近
“呵呵……你可知道,他就是你们常说的济世侯。”
“啊?”刘子孝目瞪口呆,愣在那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因为听到弟子们在谈论自己而忍不住偷听的吴解收回神念,微微一笑,一步跨出,却已经到了无回谷中。
一个帅气的青年正在圣皇陵的山顶上,随手挥舞着赤剑,剑势十分简单,但每一剑挥出,都有一种让人心悸的力量隐隐散发。
“弃大哥,看来你已经完全掌握了斗魂之力,真是可喜可贺”
弃剑徒笑了笑,将赤剑插回剑鞘,向他拱了拱手:“谈不上什么可喜可贺的,我本拟只要百年时间就能重新修炼有成,结果却用了这么多年……好在这次没有走错路,直到今天,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吴解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笑着问:“你准备飞升了?”
“嗯,人间如今太平得很,我的剑术和修为也已经到了极限。继续留下,实在没什么意思,还是飞升算了。”
“世上能像你这样,把飞升说得轻描淡写的人,可实在不多。”
“哈哈,其实你若是要飞升,也是轻描淡写的事情啊。”弃剑徒大笑,脸上没有半点前世的冷酷气息,反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看起来,他此刻更像是一个用剑的人,而不是一把出鞘的剑。
“对了,你要等弟妹修为大成,夫妻俩一起飞升……”弃剑徒笑着打趣说,“自古就有‘一人得道、鸡犬飞升,的传说,但古往今来,带着老婆一起飞升的,你吴知非恐怕是破天荒第一个了”
吴解老脸一红,忍不住于笑两声:“内子昔年损了元气,修为几乎完全废了。虽然我尽量设法修补,重新修炼也花了很多的时间。如今她才刚刚踏入还丹境界,想要丹成八转渡过天劫,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们才两百多岁吧,有的是时间,大把大把的时间”弃剑徒笑道,“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弟,日后还要请你多加关照啊”
“琉璃只是偶尔喜欢跟别人开开玩笑罢了,本性并不坏。”吴解笑道,“就算没有弃大哥你的交代,我也会照顾她的。”
“嗯这样我就放心了。”弃剑徒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天空,“好了,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也不磨蹭了,就这么着吧。等到了上界,咱们再一醉方休
话音未落,他便化作一道剑光,冲入冉冉落下的接引神光之中,消失在天空的尽头。
吴解笑着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突然眉头一皱,转头看向另一边。
“咦?老君观的人哪里去了?”
他再次踏破虚空,来到了当初被他关禁闭的老君观。这里的一切都还显得井井有条,但却唯独不见了人影,一个人都没了。
老君观乃是昔年东楚国的邪派,跟吴解颇有一番恩怨。后来吴解修为大成,画地为牢,将他们关在山门之中。本意是希望他们改邪归正……却不料他们居然都不见了……
这实在是奇哉怪也老君观上下也六七十号人,怎么一下子就都不见了呢
吴解细细回忆,上次注意这边,还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这三十多年来,老君观一直风平浪静,似乎都在专心修炼,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这些人究竟哪里去了?
他想了想,运起神目,眼中奇光四射,缓缓扫视着整个九州。
但纵然他神目无距,却也找不到老君观众人的下落。
老君观的这群人,似乎还真的不见了呢
他找了半天,终究是没有找到,只好摇头放弃,心中怀着疑惑,回到了山门之中。
可他始终放不下这件事,过了几天,便又来到了通天派拜访。
通天派长老苏霖和师弟萧布衣很高兴地欢迎了他,苏霖跟他交情颇深,萧布衣更是他的生死之交,彼此一起出生入死多次,端的是过命的交情。
多年前,萧布衣调整自身功法,发现功法存在极大的隐患,便果断下定决心转世重修。纵然他学究天人,神通广大,却也是在吴解的帮助之下,才得以转世成功,没有留下遗憾。
转世之后,萧布衣的修为果然突飞猛进,短短的一百多年,已经踏入了凝元境界,修为提升之快,当真让人瞠目结舌。
最难得的是,他的功法经过完善之后,最大的一个隐患已经补上。虽然未必能够飞升,但至少直到踏破世间法,成就还丹,已经再无瓶颈。
彼此既然是好朋友,自然就不用特别客套。得知吴解的来意,平常很少开坛占卜的萧布衣特地为他举行了一次庄重的占卜仪式,占算出的结果却有些奇怪。
“老君观的众人都死了。”萧布衣的结论并未出乎吴解的意料,“可杀他们的人,却跟你我有些关联呢”
“啊?跟你我有关?”吴解一愣,“那是什么人物?”
“此人气运颇盛,我算不清他的来路。但我可以肯定,他跟我们有关联,而且……没准还是老对手呢”
吴解皱起了眉头,沉思着这“老对手”究竟是谁。
自从当初天外天一战,逼得神门宗主韩德飞升离世之后,他在人间已经再也没有值得担心的敌人。至于老对手什么的……吴解并非一个喜欢放纵敌人成长起来的人,他才不会让敌人真的成长到足以威胁自己呢
所以他想来想去,始终想不出这“老对手”究竟是谁。
但他是个豁达的人,想不出来,那就不去想。反正人间虽大,对于自己来说却也不算什么,花点时间慢慢找,总是能够把那人给找出来的
谁知道,这一找,就找了上百年
这上百年中,青羊观二十四代最后一位祖师子虚真人始终没有能够丹成八转,直到寿元耗尽,只好遗憾地坐化。吴解这位第二十七代的弟子,也终于成为了长老一辈的人物。
只是此时距离他成为掌门,却已经过了二百多年。
回顾这二百多年的岁月,九州大地上虽然高人层出不穷,但飞升成功的却只有两位半。一位是白莲堂安贫寺的渡厄大师,另外一位便是青羊观的康纳罗康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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