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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武往帐幕里去的时候,一名貌似程恢同僚之人原本堕在稍后,这时赶紧踏着泥泞的地面,深一脚,浅一脚,站到程恢身边:“叔弘,你就让此人直接面见殿下?”
“这张武的根底我早先遣人问过,是冀州广平郡那边过来的土著,没有什么问题;为人虽有些热衷功名权势,但这时候反倒是好事。再者,能够在乱世中往来各地行商的巨贾,必定领有强悍部曲,具备相当的自保之力,你看他的部曲子弟俱都精壮,恐怕有不少都是杀过人见过血的凶悍之徒,眼下我们遭逢大乱,正用得着……”程恢絮絮叨叨地说到一半,被那人打断了。
“叔弘,我说的不是这个!”那同僚皱着眉头,看了看或远或近站着的张武的部属们。那是大约二三十人左右的骑队,人皆剽悍,马都是膘肥体壮的良马,不像是朝廷拥有的战马那般,在青黄不接时分普遍瘦弱。有几名汉子注意到了他的眼光,但并没有特别在意,更没有通常小民遇见高官时的紧张表情。
再环视了一圈,他有些焦躁地压低嗓音:“眼下局面差到不能再差,若不能得这些人手襄助,我们只怕很难顺利逃脱贼寇们的追杀。因此谁能掌握这批人,谁在东海王殿下面前就被高看几分。叔弘啊,这个首领既然是你的旧相识,正可以好好笼络着。你这么轻易地让他面见殿下……小心这伙人被别人拉拢了去,分去了你的富贵!”
程恢轻蔑地摇了摇头,转身往营帐的方向慢慢踱步:“咱们都是东海王侧近之臣,平日里挟私争权乃是常事,但须得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争权,什么时候不能争。”
那同僚愕然问:“什么?”
程恢招招手,让那同僚再靠近些:“如今幕府迭遭大难、进退维亟,数年来积累的声威已荡然无存。在这严峻局势之下,殿下必然要将最后一点点能够引为己用的力量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决不允许谁有依仗外力凌迫王权的可能。尽快将这张武引荐予殿下,便是我能做的极限了。再多做一点点,都是多余,徒然造成倒持泰阿之势,引起殿下的猜忌而已。”顿了顿,他又道:“同样的,他人想在这时候去拉拢张武等,也都是同样的结果,有智慧的人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原来如此,受教了。”同僚心悦诚服,连连颔首:“吾兄真是见识精微。佩服!佩服!”
程恢嘴角微微一撇,打起精神继续道:“虽然军务颓败,但东海王殿下毕竟仍是大晋丞相、有都督六州军事的大权在手。只消此番顺利脱身,以后一声令下,数十万大军须臾可集,重振声威也不是难事。到那时,吾辈都是与殿下共患难的忠臣,前途不可限量。”他拍了拍同僚的肩膀:“我有了路上引荐义士之功,便已心满意足。荣华富贵,愿与诸君分享。”
都是在名利圈内打滚的精明人物,一方话不用说尽,另一方便能闻弦歌而知雅意。那同僚适时地流露出感动的神色,深深作揖:“承蒙看重,自当唯兄长马首是瞻!”
“哈哈!”
“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虽然身处穷途险境,却恍然似有一条足以晃瞎人眼的金光大道在眼前铺就那般,令人油然生出舒心畅意来。笑声中,两人眼看那座孤零零的营帐就在眼前,又不约而同地放低了声音,连表情也瞬间换了庄严肃穆的样子。
“却不知道里面谈得如何了?”过了半晌,程恢有些遗憾、又有几分羡慕地叹了口气:“那张武也是个有运势在身的。区区一个牛马贩子,从此以后就能成为殿下倚若臂膀的干将……当真平步青云啊!”
在程恢这等东海王近臣看来,小小商贾能够得到贵人接见,真是十足的福分。这当然没错,问题是,张武并非简单的商贾;东海王……也实在不是正常状况下的东海王。
按照张武适才的盘算,是要借着兵荒马乱的机会,通过进献马匹为手段,利用共患难的交情接近几名幕府高官,进而赢得彼辈的信任,一举打入幕府体系之中。这个计划与之前步步为营、由外围逐步渗透的做法相比,算得大胆。但即使在如此激进的计划之中,直接与东海王本人搭上线,仍然是遥不可及的目标,张武甚至根本就没敢往那方向去想。
他更不可能预料到出现这样的局面!
想到那权倾天下的大人物就在眼前,饶是张武胆色过人,也不由得脑袋里嗡地一声,猛地出了一身冷汗:怎会如此?东海王竟然在这里?
平北将军身为边疆武人,却私下布设实力于中原、千方百计探听朝廷情报,是桩犯忌讳的事。平北将军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选择身份比较特殊的伏牛寨中人物出面行事。身为担负使命南下的密谍头目,张武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自受命以来每日小心警惕。但也正因他心心念念于此,所以此刻第一反应,便是归结到自家身份遭人揭露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难道说东海王早就看穿了我的身份,特意籍此机会来揭穿、甚至是惩处我们的?几乎就在一瞬间,张武就被这个念头吓得有些昏沉了,只觉双腿发软,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水涔涔流淌下来。
恍惚间,张武听到身边有人在说话。
“程恢说的义士,就是你吧?很好!很好!”有人矜持地道:“咦……这人怎么有些呆愣的样子?”
“卑微草民什么时候见过殿下这般的贵人?想必是欢喜得傻了吧。”
有人凑近过来,拍着张武的面颊:“别愣着了!”
“你们是什么人?”张武下意识地将拍打自己面颊的人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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