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地婆子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紧,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大奶奶没有在房里大嚷大叫,是我们在房里大嚷大叫,哎哟,也不对……”婆子轻轻赏了自己一巴掌:“听说大奶奶睡的不安稳……我们就起来看看……听说小菊的鬼魂回来了……在苏府里飘来飘去,要找跟她有仇的人算帐呢。”
“那苏府里谁跟小菊有仇呢?”宁夫人乜斜着扫地婆子。
婆子咽了口唾沫,尴尬的不敢再说下去。
提灯笼的小丫鬟嘴快:“听说大奶奶你跟小菊有仇,听说小菊回来就是找大奶奶你的。”
“你倒是很会听说。”宁夫人笑了笑,斜斜的望着小丫鬟:“你还听说什么了?”
“听说大奶奶吓的尿了裤子。”
人群里暴发出浅浅的笑声,虽然极力压抑着,可人多力量大,这些笑声还是层层叠叠的传入宁夫人的耳朵里,这些笑声像是蠢蠢欲动的毛毛虫,刺激的人痒痒,刺激的人难受。
芙蓉装作不经意的打量着宁夫人的脸色。平日里宁夫人的心情一般都写在脸上,诸如全家一块吃饭,芙蓉若是吃的多了些,宁夫人脸上的表情便是:“怎么不撑死你呢?”比如哪天芙蓉打制了新首饰而没有宁夫人的份儿,宁夫人的表情便是:“总有一天苏府我当家作主,到时候比你更华贵。”可这晚,宁夫人像带了一张假面具一样,把她的惊恐跟害怕深深的藏了起来。
她的惊恐跟害怕被她隐藏在藏蓝色的衣裳里,被她隐藏在厚厚的脂粉里,被她隐藏在环翠叮当之间。
若在平时,小丫鬟敢揭宁夫人的丑事,宁夫人一定会勃然大怒,可这晚,宁夫人却平静的像没有波浪的河水:“你听说我吓尿了裤子?你们听谁说的?”
“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接话了,总不能说是亲眼所见吧。下人们提着灯去偏房的时候,宁夫人正狼狈的立于偏房中,她白色的夹裤湿了一大片,她脚下都是湿润的,总不至于是房顶漏水湿了她的裤子吧。
“你们听谁说我吓尿了裤子?”宁夫人又望了眼众人。
众人屏声静气,皆不敢言语。
“既然没有什么事,大伙都回吧,明儿不是还要做工么?也不早了。”芙蓉道。
婆子丫鬟们给芙蓉行了礼,又给宁夫人行了礼,这才懵懵懂懂的回了房间。
夜雨淅淅沥沥。敲打着墨绿色的月季花枝,敲打着鹅黄色细碎的迎春花,敲打着苏府层层叠叠的绿瓦,敲打着每个人的心。
婆子们总是想不明白的:“我明明听到大奶奶吓的又叫又喊,还尿了裤子,可刚才你们也见到了,大奶奶怎么穿的那么端正?好像还抹了胭脂呢,脸色比往常还红润。”
“是啊是啊。大奶奶穿戴整齐,瞧着一点儿也不害怕呢,我只当我是眼花了,还是发昏了?为什么先前的大奶奶跟刚才的大奶奶一点儿也不一样了?说府里有鬼的,不就是大奶奶吗?”
众人皆想不明白。
芙蓉倚在门口,她衣衫单薄,夜风夹杂着夜雨,一阵阵的袭击着房门,她觉得胸口凉凉的,便抱着胳膊站着。
宁夫人显然没有走的意思。她就像一个端正的妇人,不偏不斜的站在芙蓉房间门口。
“半夜三更的,大奶奶怎么不回去睡?”芙蓉问了一句。
宁夫人乜斜着芙蓉:“这几日少奶奶忙活着葫芦的事,累的顾不上头尾,怎么这么晚了,少奶奶还没睡呢?”
“下人们吵着说见了鬼,这不,我才出来看看。”
“下人们说见了鬼?”宁夫人抽出手帕来擦擦嘴角:“少奶奶觉得呢?少奶奶也觉得是小菊的鬼魂回来了吗?”
“若真的是小菊的鬼魂回来了,我也不会见到的。”芙蓉笑了笑:“我跟小菊并不熟,平时她也不在我房里伺候,倒是大奶奶跟小菊主仆一场,若真是小菊回来了,一定会找大奶奶叙叙旧情吧?不过下人们说,好像真的见了鬼呢,穿着白衣裳,又有一张血盆大口,大奶奶也瞧见了,她们一行人吓的什么似的。我想着,不会是空穴来风吧?我年纪小,经历的少,或许真有鬼怪,我只是不知道罢了……”
“鬼怪?哼。这里没有别人,少奶奶何必装腔作势呢?”宁夫人的脸色难看起来,她的真性情,突然撕下了她的假面具,她往前两步,紧紧的挨着芙蓉站着,一双眼睛却不停的往芙蓉房间里瞅:“今晚这鬼怪之事,少奶奶怕是脱不了干系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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