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训却并不介意,继续说道:“人之常情,却是与忠心无关,颉利可汗是忠于陛下的,这点罪民可以作证。”
话到此处,不仅激动着的颉利可汗傻眼了,即便座上那两位大唐皇帝,也是颇觉好奇:这颉利可汗是否忠心,你李承训因何得知?
李承训可不敢在李世民面前卖关子,他的性命还在人家手里捏着呢,赶紧说道:“方才陛下与太上皇未到之时,在座诸位已有交流,罪臣曾与诸位番臣闲聊,问他们有何礼物现予陛下,现予今日之盛宴,大家都说匆忙赴宴,未有准备,而独独颉利可汗说愿为陛下起舞,以谢陛下活命厚待之恩,试想,如此情谊,怎说颉利可汗不忠呢?”
“陛下,请允许番臣起舞谢罪!”颉利可汗当然不傻,他哪里说过什么起舞谢恩之事?这分明是那人有意替自己开脱,何不赶紧就杆而爬。
李渊也不想今日自己主持的宴会出现什么差头,更怕李世民迁怒李承训,毕竟君心难测,见有转寰余地,赶紧说道:“皇儿,如此说来,颉利可汗还是对咱大唐忠心的。”
“陛下,”紧挨着颉利可汗下首一名矮小男子起身说道:“颉利可汗,确实说过此话,还让番臣代为朗诵一首胡歌,以助酒兴。”
李承训虽不认识这个南蛮子,却知道这人是谁。史书记载,贞观七年冬那场宫廷盛宴上,李渊命颉利可汗起舞,而旁边伴诗的那人是南蛮酋长冯智戴。想来,这酋长平素与颉利可汗交好,或是与其同命相连,因此以为周全吧。
李世民颔首道:“既然众人代你求情,朕便信你,望你好自为之。”
“好,既如此,请颉利可汗起舞,冯酋长伴歌。”李渊高举酒杯,用力喊道。
“好!”
头一次,汉番两边臣僚达成了共识,汉官不希望雷霆震怒,好好一场饮宴变作疾风暴雨,而自身受到池鱼之殃;胡番那边更是不希望龙颜大怒,因颉利可汗自己的不检点而被牵扯受到无妄之灾。
达成共识,那便和谐了,底下一片歌功颂德,祝酒敬酒之声再次响起,片刻之后,随着那颇带胡风韵律的乐声响起,底下渐渐平息下来。
颉利可汗缓缓走入场中,起舞之前瞟了一眼李承训,以示谢意。
与此同时,南蛮酋长冯智戴,站起身来,缓缓念出一首民歌来,配合上苍迈婉转的曲音,显得雄壮有力。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极目青天日渐高,玉龙盘曲自妖娆。
无边绿翠凭羊牧,一马飞歌醉碧宵。
…………
歌声苍凉古朴,没人会觉得由这南蛮的口音念出,而感到不适,相反,这酋长的苍凉与事故,反而衬托出这诗歌大气磅礴,粗犷雄放。
颉利可汗那高大瘦弱的身形,伴着胡风乐曲的节奏,喝着南蛮酋长那刚劲有力的诗歌,左右晃动着,跳动着,好似每一步都坚实的踏在了碧绿的大草原,那片他热爱的故土之上。
他的眼睛湿润了,乐曲与诗歌把他带回了草原之上,他见到了满眼的青翠,无边无际的天宇,如同毡帐一般笼盖草原,微风吹拂,健硕的牛羊从丰茂的草丛中显露出来,波澜壮阔的场面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他笑了,笑的很开心,这一部分笑,是因为他“回到”了草原,另一部则是笑给“人家”看的。
李承训见颉利可汗在长袖舞动中,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恻隐之心又起,决定帮人帮到底,做戏做到足。
曲罢舞终,众人的情绪都被调动到了**,颉利可汗与冯智戴也如获重释,纷纷回座端起酒杯祝酒,山呼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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