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目光细凝,这人不是李元吉却是哪个。
长长呼出一口气,我已经转过目光不再看他。
杏月还记得他,便低低的声音告我,“这位是昨日来咱们府上的那位殿下。”
我只是若有若无地点了一下头。转头对她说,“你去看看福云的药吧,同她说昨日里那药吃足了水分,今日便少放些水吧。”
这个……杏月有些迟疑。
我不再接语。
她只得拜了一拜,快步而去。
忽忽的衣风临近,我蓦然转了个坐向,开始盯着湖水,眼前衣风带过,又转到了这边。
我假意做出才将他发现的样子,猛然察觉了一般地站起身,又退了数步,方才站住,又开始疑惑不定地将他打量。
他那眼珠子就像是沾在我身上了一般,挖都挖不去的入肉三分。我心中唾弃,嘴上,却惊问,“这位是……”
他恍然一惊似乎是回过神来,目光中游过一丝怅然,“小王元吉。”
我又假作惊呼,将一张嘴撑成了圈,然后化出一丝笑意,“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死罪死罪。这里宽敞正合王爷的风度气量,王爷请坐,请坐。”说完我挥出袖子作势为他掸了掸眼前的石凳。
他紧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眼睛里的光色竟然跟天狗咬了的月亮一般,微微夹起。
可能是我太客气了吧。
他被感化成了一根木头。
只是他若真是根木头,那脸上的年轮神色就当真是耐人寻味。
他忽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向我大近了一步,我们之间的距离本来就没有多少,如此可就是近在咫尺了。我的心抖了抖,他已经开腔。只不过略有压抑之感,“珂儿,这一定是天意,让我找到你。”他那入戏的神情于细微处勒出了两道心痛之眉。我心中一顿感叹,几时不见,他倒也能修炼得这般,也是他从前也是个会唱戏之人。罢了罢了,这出戏还需得是演下去。
我做出个直眼的样子,恰到好处再退出两步,捧着个柱子。与他好言理论,“王爷何出此言,想来是有些误会。”
他那伤情的模样在须臾之间出现,真的是为我称道,说来。今日出来时我就曾对着铜镜摹过,真真的不像个真。
我侧过一点身来,并不打算与他直目相对。那样只会让他看出我眼中的恨怨来,此时时机未到。
他那游戏人生的功力绝对在我之上,我从前骗人可就是动个嘴,哪有他这样的,一步向前摇了摇可谓是颤颤巍巍。好好就要摔倒,及时扶住了一边的柱子。
若不是我此时与他口是心非,还真要冲上去给他点个赞。
他表情似乎是想忍住些心里话,打造出欲说还休的体境来,只是终究比我想的技高一筹,终还是脱口而出。“珂儿,你不信我。”
这本是明摆的事情,他还要问。
可见扮假演痴的道行真是一流。
所谓欲盖弥彰,所谓口是心非,所谓假痴不癫。
我觉得戏份到了这般田地。我还是要发一呆的,然后红一红脸,幸好今晨补了些个胭脂,这脸是好红起来的。两只手抱住亭柱,蓦然又换了一根,声音也憋得有些发抖,“王爷,王爷,您莫不是认错了人。”
到了今时今是,我何曾不知道,他们这种奸狠小儿,无不胆大心细,李元吉更是个中好手。现时他能花下心思来与我如此周旋,不过是因为李晖琢在他们眼中重要之故。说来,他们这个向李晖表传情太达意的心思还真的是坚贞。竟让李元吉硬生生地换了性子,此时他虽然是言语无度,可也总算是持着一定之规对我也算是以礼相待。
如今他位份不同,放眼整个帝都何人能让他放在眼里,不喜的不愿的,又岂肯与他多讲上一句。
今天却是硬生生地为了李晖琢破了这个戒,说来我们可是说上了好几句话。而且言不对题,他也不行恼怒之色。
其时到了此时我还不大知道我的心意,到底是想要与他这般周旋,还是怕与他这般周旋。当年的事情足以让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是有时候,有些决定你以为自己并没有想好时,其实早就已经放在了心里备用。等到机会一到就会自然而然地付诸实行。就像我现在一样,也许真正的事实是,我已经等这一天好久了,纵然会飞蛾扑火,我也愿意站在所有的失望之上,蓄势一扑,只为能够拿出我全部的温柔与坚硬与他做个了断。
当时我心中算准了杏月来回的时间,也必料得她一见到李元吉自然会将李晖琢一道带来,而此一去一回的时间现下也是个刚刚好。
我心下行了这许多的念头,他那里倒是简单省力只是对着我一味地看了又看。只不过这与多年前他禽兽一样的目光有了些许不同,其实也不是些许而是大大的不同。
此时他投来的目光倒是极尽缱绻温柔。
这些如水的时光不见,他倒是懂得动用目色勾引。足说明他用了些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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