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莱娜德面容上带着百般伤饬,奥维尔斯面如坚冰。
正在此时,城门大开,灵士迈伽驾马奔出,他一手控制着达莉娅来到联军前方下马喝道:“果不出所料!你这魔王诞下的杂种,你的女人掌握在我的手里,快快终结你那不义之父的性命!”
“闭嘴!你这下贱的小人!”奥维尔斯大骂道,但手中利剑并未有任何松懈。
“你知道我最痛恨魔族人,世间所有的邪恶特征全部集中于这一丑陋生灵的身上,有多少爱因为他们而葬送!至深挚爱的,至诚至忱的,无一例外!”奥维尔斯道,“在我生命中少许的平静时间里,我曾有幸看过一对牵手的恋人,他们在夕阳下在林荫道中漫步,他们的快乐是无以言表的,同时也让别人感受到幸福,可他们却不幸被战争隔开山与海的距离,最后成为士兵的男子惨死在魔手之下,你知道那女子的痛苦,他为了爱完全变成了疯子。‘生者徒悲伤,死者长已矣!’这样的事情还少么?”
“令人惋惜的是,我就是魔王亚尤龙!曾率百万魔兵攻打羽界!”亚都一笑道,“亚尤龙是什么人?他是个恶魔,是个罪恶滔天杀人无数的魔鬼。你就只当我不是你的父亲,我造就了你,也伴随着造就了你的痛苦,如果杀死我能够让你的苦痛得到减轻,那我又何必吝惜自己的生命!”
“不!”奥维尔斯争辩,“你是亚都!奇维罗曾说过,你与亚尤龙天壤之别,你是善良的极致。”
“善良与邪恶的界限在我的脑海中早已模糊不清。”亚都笑道,“我便是亚尤龙啊!羽界三百八十三年,旷世浩大的西多拉之战爆发,飒神以苍穹境魄之灵刃在加塞罗穿透了我的心脏,我的遗体躺落在天戈山的雪峰上,沉沉死去,这时候,被我封闭在地心河中的亚都因我桎梏魔力的消减而逃出地心河,他找到了我,并以无私的善心以大雪域黑剑的转生之力将我救下,可我自私将他杀死。”
“不可能!”奥维尔斯喝道,“亚尤龙面目狰狞,你并不如他!”
“面目因人的心念而转变。”亚都笑道,“我被灵刃刺透心脏,受到它永恒不灭的诅咒,只要我动一丝邪念,万箭穿心之痛便随之而来,如今我变作本然样态,也是理所当然。”
奥维尔斯握紧剑柄,直逼亚都,更近一步。
“小主人,你不能这样,”忒莱娜德道,“若不是现实逼迫,有几个人愿意成为恶人背负骂名,你的父亲也是被逼无奈,他是一个令人尊敬的人。”
“那么,照你所说,恶人反而是最值得可怜的了,如此,那些惨死于恶人手中的人,他们的无辜哪里去了?!”迈伽执杖上前击出灵光。
“满口虚伪的言辞!”亚都一声大喝,灵光碎裂,他一手将迈伽隔空擒来,向其脑部震以黑波将其处死在地,同时拔出黑剑一柄,插入地下。
“虚伪之人说惯了正义的言语,”亚都道,“空洞的大话连无用的蠢儿都能说出口,希望你明日重新从泥土中站起能够改掉这一陋习。”
众人纷纷上前。
“你还在杀人!”奥维尔斯喊道。
“是他该死!”亚都道。
“围杀魔王!”列格兰喊,众将领纷纷上前。
“杂种与其父亲一个也不许放过!”肖西恩高喊。
“一个也不许放过……”奥维尔斯低声重复。
“亚尤龙,没想到你依然活着,”就在此时,隆隆的话音在天际间响起,两团白光在远方迅猛袭来。
“但即便换一百种面目,也不能洗清你罄竹难书的罪恶。”它们降临在近处,化风决双雷与灭法神罗。
众人大惊,亚尤龙瞥视一边,见风决双雷,他一声淡笑,“久违了,我的老友!”
话罢,他环顾四周道:“你们欲拿走我的性命,那么好,恰好所有一切都应在今日终结,奥维尔斯,我的儿,你的意愿呢?”
奥维尔斯凝视父亲,片刻之后,他双手一颤,利剑掉落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做出这样的选择!带着你的军队,退回魔域,永不进犯人类,难道这不可以么?”
“但,岁月从不饶恕恶者。”亚都肃声道。
话语之间,但见风决双雷双手合十,一团红色元刺凝出,那是九墟的招数,亚都打出层层气波将风决双雷推向一边,归墟被湮灭在凝结点。
众人执刀向前,亚都仰天大笑:“
归墟降诞,五音华指。
望苍穹大地,幽幽五道,入不变轮回。
天戈一方,四木一脚,陈柯万年。
苍茫水火,顿入凡尘,倚长戈一笑,皆为桎梏。
若有灵山(1)长刃,何故叹惋神伤?
独饮金樽一杯,小亭昙花几许。
明月青霜,寒光铁剑,映三尺悲凉。
今生有缘,何谈来世?
斗酒一樽,江月酹还。”
话罢之时,空中腾浮的邪眼突怦然消散,制约魔兵的力量退去,数十万魔兵挥舞刀戈嘶嚷着冲奔上前,众人惊骇。
亚都伫在前方,当是时,却见他双臂展开,猛然一震,大喝道:“青冥境神法·魔道亡沦!”
话音方刚沉向远方,西多拉之目忽在亚都后方一现,它散出层层黑波,那黑波若疾走乌云向后吞吐而去。
黑波所到之处,众魔皆停伫步伐,渐次石化,转瞬之间,天空地下,各类魔族甚于魔龙魔兽已无一幸免。
“羽界花都,碧海蓝天,神川西就,暮水东流。当年是我犯下滔天罪恶将你们唤出,现在一切都归于尘土。”亚都高声道,却见他两手一合,那石化百万魔军纷纷化作尘埃,向远方飘卷而去,同时,西多拉山脉与西索斯的魔域之门重新闭合,整个魔域团团封闭,率大军进军西尔飒斯的蓝境罗到达魔域边缘,却被巨门封堵在前,他仰头凝视,不知所以。
百万魔军瞬间消失,犹如一片乌云褪去露出湛蓝,初日从东方地平线上探出光明,众人先是喑哑不语,而后欢呼声布满大地,城门被拉开,城内众兵涌出,联军上前,将亚都忒莱娜德与奥维尔斯和到来两位云罗九道成员整个包围,重重叠叠的兵士,好似他们已无路可逃。
亚都威然伫立,背对奥维尔斯高声道:“人总是在矛盾中生长,可黑暗与光明的交汇却让我走向了极端,我是大魔王亚尤龙,后却因种种缘由我逐渐褪为原本亚都的模样,并以此名浪荡于世!”
“你这罪不容诛的魔鬼,还要在此谈及你那劣迹斑斑的往事!”一位将军喝道。
“我并没有向你们诉说,如果我的孩子能够听到这些就不是徒然。”
“可我根本不想听到,简直荒唐,魔鬼,魔王,难道还有别的词来形容他的丑陋么?”奥维尔斯道,他提起利剑,对向父亲,手臂不断颤抖,又突而反身对向众人,高喊道:“他已经令魔军退下,且没有伤害任何人,他的面像也并不如魔王,从某种意义上判断,他已经足够善良,难道一个徙恶从善之人不是值得怜悯的么?”
“小主人。”忒莱娜德低声念道。
“从他曾率魔兵荼毒生灵对比来说,他的确足够善良!”艾洛将军说,“退下吧,奥维尔斯,众国之人已经想要将你一并处死,如果你再纠缠下去,我们也不能保证你的死活。”
“你们手中的钝刀钝剑无法将我杀死。”亚都一笑,拔出最后一柄黑剑挥舞而下,一轮黑波打向四面,众人齐力阻止,却被黑波击向四方倒地而下,一大海力士当即吐血身亡,亚都的强力无人遏制,联军被迫扩大包围。
奥维尔斯见父亲杀人,提剑上前阻止,亚都一闪,奥维尔斯扑空,之后,他再次扑将上前,他只是想阻止父亲,他从未有杀死他的想法,甚至他想让父亲在这里全身而退。
亚都看出了他眼中的犹豫与踌躇,他微微一笑,用黑气将奥维尔斯手中的利剑打落在地,同时抛出手中黑剑,这黑剑中带着邪怪的力量,它飞入奥维尔斯手中,奥维尔斯如何也无法将其摆脱,它控制奥维尔斯执剑向父亲迫近,眼见将刺中父亲,奥维尔斯惊慌失措,他意图甩开黑剑,但无济于事,他冷汗直流。
“主人!”忒莱娜德一声大喊,她见亚都竟毫不闪躲。
一个瞬然,若一个轮回,奥维尔斯手执黑剑,父亲的胸膛被他刺穿,鲜血染红了他的大衣,奥维尔斯双眼若虚空空洞。
“让失败来缔结我的荒唐,可诗人的言语依旧令人沉迷,在我的岁月里,缺失了一种东西,那名为爱的永恒。”亚都笑道,拔出黑剑掷在死去大海力士之前的大地上,猛然向后倾倒而去。
“主人。”忒莱娜德扑倒在地。
众人惊诧,战场一片混乱,灭法神罗瞥视达莉娅,趁混乱与风决双雷化光芒逃脱。
十几天后的黄昏,夕阳的余光照遍辽阔的平野,奥维尔斯驾马与达莉娅来到无人地,父亲被他葬在一座荒草漫布的小丘前。他下马拜祭,正逢这时,忒莱娜德从远方走来。
“是你。”奥维尔斯伫在坟墓前神情悲凉,“我猜到你会来,如今众国之人不再在意我的身份,甚至把我当成英雄,而实际上,我不过个无情无义的畜生,我的生命难道注定是一场悲剧么?”
“小主人,有些事情我必须向你诉说,”忒莱娜德长叹一口气,眼中尽是悲伤,“现在你虽然这样说,但你完全不了解你的父亲。”
“说吧,我并不想对魔王有任何了解,只是他为我而死我感到亏欠。”
“如果你知道事情的始末,就不会对你父亲有这种偏见了,就像是你,主人的命运中同样充斥着诸多无奈。”忒莱娜德道,“主人原是琉丝族精灵中的精灵诗人亚流那索,生活在帕加瓦罗山上,拥有着优雅的外表和深邃的涵养,善良而怜爱受难之人,然而世间万物若白云苍狗,一切祸福的变化隐匿在冥冥之中不可知数,自精灵王子阿洛法化身魔鬼逃出暮流北泽,二代精灵王暮流爱的恶劣脾性大发,琉丝族精灵只因长着黑夜的绿眼就被放逐出境,主人曾日夜恳求,但却只得到暮流爱决绝的答复。”
“被放逐之后,主人与风决双雷和他们的父亲带领族人远渡崇洋来到人类大陆,在这里,他们被当做入侵的魔鬼遭受人类军队的联合进攻,他们被迫居住在高山大泽的黑暗之地,受尽屈辱与流浪之痛。”
“主人曾多次归乡请求暮流爱的恩泽,但暮流爱留给他的只有刀戈箭镞,主人一次次怀着绝望归来人类大陆,暮流爱的冷酷让他失尽善念,他渐渐明白,这世界往往颠倒错乱,而要想将族人从流离的命运中拯救出来,他必须意志坚决、毫无妥协!偶然的一次,他深入大雪域,发现了天戈山火山岩浆潭下的魔鬼,面临人类屡屡侵扰族人无法生存的困境,他接受魔鬼之力,变作了最大的魔王。”忒莱娜德说。
“有时我觉得理智与原则会阻止一个人走向极端的错误,但就某些特殊事而言,这个道理并不成立,抛弃了情感,人是个什么东西。”奥维尔斯跪地而下,待忒莱娜德讲述完父亲至今与母亲和自己所有的难言苦衷,他不禁潸然泪下,达莉娅帮他拭去泪水,他低声道:“最终你乘着婉转的悲歌,回到原本沉静的夜里,仿佛你独自承受了一切,那悲伤从不需要解释,你以为你救赎了我,可我却比死亡还要痛苦。”
直到深夜,几人才踽踽离开,暗夜之中,灭法神罗在他们身后现身……(未完待续。)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