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慧的心乱了。她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可后来的事很快便让静慧明白,并非是她想多了。第二日夜里,她悄悄留意了无忧房里的动静,无忧离开房间后,她便远远跟在她后头,看她去做什么。无忧下水后,她便不好跟踪了。第二天第三天,无忧依然如此。几日下来,无忧离开善云庵和回来的时辰,也够让静慧猜到无忧是去做什么了。毕竟她每日都能听到山民谈论,昨夜什么时辰又听到阿萝的哭叫声了。但是静慧不死心,她还是想再试一试。
一日,静慧趁着无忧不在房里,悄悄进去找到了那竹筒,又故意穿错了无忧的僧衣,这才背着竹筐出去,说是去采药,实则却是来到莲怀镇外一处距离柳家客栈不太远的地方。
她并非是故意吹给柳家客栈听,而是那一代附近有一处山体,有个极为幽长狭窄的细缝,她刚好能躲进去。
静慧试着用以前无忧教她的口技,对着竹筒学着阿萝的声音哭得呜呜咽咽,将阿萝哭泣时那套说辞也学了一遍。她确信了,这支竹筒确实可以将人的声音放大许多。若是夜深人静时分,足以让全镇都听见这声音。
静慧在学完阿萝哭后,因是白天,附近极可能有人在,便躲进了那条细缝里,藏在了一个夹在两处山壁之间的石头后面。一般人不会注意到这里。躲了片刻后,一个年轻人的身影果然快速从细缝前方不远处闪了过去,很快便又闪了回来。那个年轻人的身法快得出奇,静慧从未见过有人可以这么快。
片刻后,她便从细缝里出来,往前大步而去。不想却看到前头有一对年轻男女,因为女人腿脚不便,所以走得很慢。
也是那一日,她注意到了莲怀镇的游客里有这么一对兄妹。听他们说话似乎不是真兄妹。不过看起来,他们两个很爱管闲事。那个哥哥,就是方才循声找人的那个。但她躲得位置很巧,他并没找到。
经此一事,静慧便确信了,搅扰的莲怀镇夜夜不安的人,果然是无忧。她回去后,假说穿错了僧衣,换回自己的僧衣后,她便又去了无忧的房间,将僧衣放了回去,也趁机又将那截短竹放回了原位。
静慧并不知道无忧为何要这么做。但她觉得以无忧的为人是不会故意害人的,何况无忧与柳夫人并无过节。唯一能指挥得动无忧做这样的事,又能叫她严守秘密,连自己都不能告诉的人,唯有师父忘尘师太了。师父本就对无忧多有优待,只安排她做轻省的活计,近来又叫她单独住了一处屋子,很是自在。无忧年岁不大,来得时间也不是庵中最长的,却得师父这般另眼相看,早已惹得好些师姐不满了。如今细细想来,却是别有用心。
可是师父为何要如此呢?静慧又想不明白了。
她觉得柳夫人怪可怜。无忧冒充阿萝的行为,给柳夫人带来了很大的麻烦。莲怀镇的山民早已开始撵柳夫人了,后来又爆发了更大的冲突。他们冲进了柳夫人的客栈,将饭厅砸了个稀烂。据说那天,唯一帮柳夫人说过话的,是一对兄妹,准确说来是那个哥哥。那个妹妹是个腿脚受了伤的少女。
静慧总是想,如果有人能帮帮柳夫人就好了。然而,她并不敢当众揭破师父做的那些事。鬼使神差一般,她便想到了薛少河。
薛少河看起来身手很不错,至少速度很快,以他的速度,说不定能抓到弄鬼的人。而且,薛少河看起来是个很爱管闲事的人。唯一的麻烦是,薛少河兄妹与莲怀镇上的人素无恩怨,说不定他就偏偏不爱管这桩闲事。
思来想去,静慧便苦心积虑安排了那次邂逅。这对兄妹果然都是好心人,看到她跌倒,便来施以援手,而且一路都在跟她打听阿萝的事。静慧怕他二人起疑,便也只将传言讲给二人听。她已感觉到,他们两个在查这件事,但并不能确信。再后来,她干脆使了个法子,将薛少河的马毒死了。
她跟廖大夫说,她有时在山间采的草药多,背不下来,只好先留在山路上。为防止野兽将草药吃了,她要多买一些□□,掺在窝头里丢在草药四周。廖大夫笑她是个杀生的尼姑,但仍将一包□□给了她。她便找了个机会,在往杜诚家送药时,将薛少河的马毒死了。她做的很简单,也不过是往马槽里倒了好些□□罢了。她生于屠户之家,父亲又偶尔打猎,她自幼见多了动物被杀。何况又不是叫她直接拿刀捅了薛少河的马,所以做这些时并未觉得很难下手。只是心里仍旧有深深的负罪感,出家人毕竟不能杀生!
静慧想的是,坐骑死了,薛少河与薛眉总该多留几天了!以他们两个的性子,或许会按捺不住,探究一下阿萝哭闹一事。只要探究那么一下下,就薛少河那么快的步子,足以揪出装鬼的人了吧?
至于善云庵会到时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她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深想。想多了,她就不敢帮柳夫人了。
做了这件事后,静慧再没做过别的了。至于忘尘到底为什么让无忧这么做,静慧也是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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