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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帝四年冬,十二月三十日,南北两军在尚阳关僵持不下,北军不能攻下南淮城,南梁也不能让北朝退兵。乐—文
北方,数十年罕见的漫天飞雪笼罩了帝都长安城。留守长安的大臣认为这是百年不遇的盛世,所以有祥瑞降下,而位居中宫的皇后却凤体违和,连除夕夜例行的皇族家宴都未曾出席。
帝都张灯结彩,北朝的百姓并未被江南正在经历的战争影响,市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景象。
博山炉周围缭绕着淡淡轻烟,屋子里弥漫着龙涎香混着松针的香气,格外安详静谧。
嬴姑轻轻把灯罩罩在烛台上,回身静静看着榻上躺着的人,整张脸因为放松而老态尽显。
榻上安静睡着的人神态安然,姣好的轮廓仿佛逆着光的剪影,看不清五官。外面天光大亮,殿内静谧。嬴姑把窗开了个缝,晨风吹进来,拂动低垂的竹帘,偶然听见篾子磕于雕花地罩上短促的一声轻响。
念奴捧着水盆进来,看着这副情形,又不声不吭地把水盆慢慢放在了一旁。干净的白布被浸湿拧干,她细细替榻上熟睡的阿芫擦着脸。
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停了手,捂面低泣出声,“……不能再这么睡下去了——”
鹅毛大雪将热闹中的长安城温柔地包裹了起来。到了无人的深夜中,时不时会传来几声狗吠,似乎一丝丝鬼泣一般的哭声若有若无地飘过。
一匹快马飞驰过寂静的街道,踏破森冷的寂静,马儿一声长嘶,停在了阊阖门前。
“站住!什么人?”
云龙暗纹披风在暗夜中猎猎作响,一个人从马上跳下,却站不稳脚步,踉跄一下,险些扑在地上。
月光照射在那人身上,清晰地露出深邃的棱角和凌厉的眉峰。那一双眼,只要见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而且,守卫宫禁的虎贲军更不可能会对这双眼陌生,他们大口喘着粗气。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陛……陛……陛下——”
内室与外间隔了一座屏风,不是玉石,而是牙雕,左侧一排槛窗开着,有光从外面照过来。阿芫就是被这光给惊醒的。她被重重锦被压着,总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感觉浑身出了一层细汗,便试图挣扎着想坐起来,无奈只是徒劳,身上使不出一点儿力气。
槛窗下,他就随意坐着,拿着一本叫不出名字的书,穿一身家常的衣袍,斜倚窗沿。目光静静看着她。
阿芫愣了愣,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元乾,是你么?”话一出口,喉咙就是一阵被人撕开的裂痛,她忍不住咳嗽,“你怎么……”
“别说话,我知道你难受。”元乾放下手中的书,唇畔浮起微笑来,下了暖榻到她身边。“你怎么总是不听话……还是不舒服吗?”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她觉得真正温暖到了心里,异常安心。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说话的语调十分虚无,仿佛水中无根飘荡的浮游。
元乾蹲在榻边。目光平静地看着她脸上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笑容,胸口某个地方被紧紧揪在了一起。
隔着重重硝烟的战场,只是短短数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阿芫,你怎么会?
他轻轻替她掖好被角,“睡了好几天了。是不是觉得身上没有力气?”
阿芫点点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这样坐着都觉得吃力。
“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女孩儿似的!”元乾轻笑出声,伸手捋顺她耳廓边的碎发,平静的目光里忽然闪过一丝复杂。
阿芫慢慢把头卧在他的膝上,听着火盆中银炭的爆裂声和窗外风雪的声音,闻着博山炉中慢慢燃烧的“沧澜碧海”,宛如回到了幼年时的美好时光。
显阳殿,高高的御案下跪满了黑压压的一群人,个个噤若寒蝉,抖得恨不能把自己贴在地砖上去。
“陛……陛下,臣等确定皇后娘娘并未感染痘毒之症……娘娘嗜睡,浑身乏力,且不进药石,这些症状,臣……臣也想不出是何缘由啊——”太医令邝籍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抖如筛糠。身为太医之首,他一辈子都没说过今日这样的话,不仅不能治病,连病因都找不出来,简直就是明着承认他这个太医令无能,他甚至已经能预料到自己的下场了。
元乾坐在御案后,脸色晦暗不明,眉目上却染了轻霜,他指了指跪在人群中的念奴,“你说。”
念奴知道自己是皇后身边近身侍奉的心腹,此刻被点了名,便不慌不忙地跪到了人群前端,俯首道:“启禀陛下,数月前,永乐公主曾身染痘毒,皇后娘娘衣不解带地照顾公主至病愈,期间并未有任何不适。直到公主好转,娘娘突然晕厥,太医诊断后也查不出病因,只知道娘娘身子一天天衰弱下去,以至于演变成如今连汤药也喝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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