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正是勃发之年,是臣关心则乱了!”文天祥听了抬袖擦擦额头的汗讪笑着道。
“二位宰辅匆匆而来,是另有它事吧?”文天祥不咸不淡的话,让赵昺听着怎么那么不相信,他用马鞭轻敲着马鞍问道。
“陛下勿要多心,刚刚臣与左相前往行宫请安,并禀告告陵之事,方知陛下已出宫,确无它事。”文天祥在马上拱手施礼道。
“陛下,文相所言不假,臣等是担心陛下龙体,这才寻了过来。”陆秀夫看小皇帝又瞅向自己,也赶紧回答道。
“那便谢过二位了,朕只是有些烦闷,因而出来透透气!”赵昺笑笑做出一副权当信了你们的神态道。而心中却知这两位其实是担心自己在大典之前偷着溜走,因而才急匆匆的追了过来,要不也不会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陛下,现在虽已是早春,但不比琼州,天还是有些凉意,不要沾染了风寒!”陆秀夫是老实人,也已看出小皇帝所想,只能硬着头皮将谎言说到底了。
“陆相,去岁妖僧杨琏真迦毁我先祖之陵寝,汝与朕率众出琼州前来护陵,文相等人也离开琼州赶赴闽赣督促义军发起反攻与朕相呼应,那时是何感想啊?”赵昺指指偌大的陵园问道。
“当年陛下率领护军与臣在钱塘江口分兵,臣彼时极为忐忑,此战乃是行朝十年后首次登陆江南。而陛下又亲赴险地,当日便想大宋可以没有臣,却不能没有陛下。若是陛下有难,臣便是一死也要将陛下抢出来!”陆秀夫回答道。
“吾却非陆相那样担忧,臣以为此次反击虽看是行险,但是陛下却非鲁莽之人,必然已经考虑周全,因而还是对于胜利还是大有信心的,不过却也没有想到,可以陛下能够连败蒙元之军,迅速占据了江东,攻下临安!”文天祥捋捋胡须笑着道。
“是啊,陛下能一战收复江南,不仅出乎臣等的预料,只怕也是行朝上下都没有想到的。而这全仗陛下运筹帷幄,才有今日之功!”陆秀夫言道。
“朕在琼州韬光养晦十年,苦练精兵,整顿吏治,便是等待时机复夺江南。因此万里奔袭,看似行险,朕却是有信心的,因为行朝上下一心,军有战意。但是重返江南之后,朕却觉的甚是迷茫,前途难辨!”赵昺叹口气道。
“陛下亲政在即,正是建功立业之时,怎会有此想?”陆秀夫和文天祥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间的心意,他拱手施礼道。
“彼时朕以护陵之名尽起琼州精锐反攻江南,可以称之为背水一战,若是不能成功则输光了家底儿。可是朕并不害怕,因为行朝中尚有忠臣良将,只要汝等在,就不愁东山再起。但是今天收复江南后,朕有军五十万,地有万里,子民千万,税赋也千万计,比之在琼州胜之百倍、千倍。而朕却没有了当日的底气,心中总是惴惴不安,寝食难安!”赵昺皱着眉言道。
“今日故地重游忽有感想,当日朕率诸军浴血奋战,无数将士血洒疆场,这些热血男儿无不抱着驱逐鞑虏,复我河山之志不计生死向前。如今想来却是朕害了他们,若是偏安琼州一隅,又怎能让他们白白丢了性命,他们见到朝廷上下如此定也悔不当初!”
“陛下万不可有此想!”文天祥听了急忙施礼道,“现下朝廷虽然有些波折,但是上下忠于陛下之心从未改变,收复中原、牧马西边的壮志未改。陛下乃是万民之主,若生此念,又让臣等如何自处?”
“陛下,文相说的对。”陆秀夫在旁道,“陛下自幼执掌权柄,彼时琼州几度陷于危难,生死存于一线,却能凭借几万残军屡败强敌,其中凶险比之眼前不知要严重多少。陛下今时怎能因稍许挫折便萌生怯意,徘徊不前呢!那样才是真的对不起这些为国尽忠的将士。”
“两位说的道理,朕也明白。却又十分不解,如今朝廷无论是军力,还是财赋都日益好转,但是人心却也跟着变了,无人再提收复中原,无心于朝政,反而将心思皆用在了争权夺利、权权制衡之上,想想真是让朕无奈,又是心寒。”赵昺苦笑着道。
“陛下,皆是臣治理无方,还请责罚!”陆秀夫听罢面带羞愧施礼道。
“当下朝廷混乱,众臣不思进取,相互攻讦,屡屡犯禁,以致陛下遭小人陷害,甚至至于险地,皆是臣等无能,有负陛下重托。”文天祥脸一红也施礼道。
小皇帝一番话,让二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们二人身为左右相,肩负辅政重任,理应为君分忧。但是自其‘修养’之后,事情不断。官员间私下结党,任人唯亲,参与经商等等违法之事,即便不深究其过,也难逃束下不严、监察不力之责。
“当下大敌隔江相望,日日欲挥军南下,重陷江南。而我们在做什么?真的以为有长江为堑就能高枕无忧,便可日日萧歌。还是将江南的太平寄予那不靠谱的和议?朕当初同意和议,无外乎是为了整顿内务赢得喘息之机,但那真金又何尝不是,你们以为伯颜离开扬州返京是真的是去商讨和议条件,要与我们罢兵开榷!”赵昺听了仿佛更气,连连质问道。
“陛下,那伯颜返京难道还另有它意?”陆秀夫听了一惊,小心地问道。前时礼部禀告,称伯颜业已同意以长江为界,两国和平相处,并在沿江开辟榷场,互通有无,只需得到大汗的御准,便可签订协议,但听小皇帝的意思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真金返回大都后,便密令高丽贡献战船两千艘,同时自山东、河北及高丽签征擅水者充军,并在北地和买战马五万匹。伯颜回京便是与真金协商军务,接收战船,训练水军。”赵昺又言道,“蒙元利用和议之机,真金已然整合了各方势力,掌握了权柄,秣马厉兵做好了战争准备。而我们呢?内政不修,仍同一团乱麻,却要搞这些大典虚耗国孥粉饰太平,只怕这次朕此次告陵也是最后一次了。”
“陛下,臣等未能体会圣意,以致铸成大错,还请陛下责罚!”陆秀夫和文天祥二人齐齐施礼道。小皇帝的一番话还是在二人心中掀起了波澜,这段时间大家都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以为受到重创的蒙元起码数年之内无力南犯,忙着那些苟且琐碎的小事,谁知真金已经利用这短暂的时机完成了战备,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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