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昺根据这些记载发现历代修建的几条断断续续的道路可以连接起来,他便据此设计出了水路兵进的作战计划,欲以水军战船搭载物资,步军在岸上进军,相互配合打通进川通路,直逼重庆。但是得到文天祥的回报才知自己却没有考虑到此间的道路经过千百年,其中有的地段已经废弃,有的遭到破坏,还有的因为地震等灾害已经崩塌,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如此一来,赵昺的制定的入川作战计划根本难以实现,也幸亏文天祥在发现问题后当机立断做出了改变。因而他暗叫侥幸,若是换了一个死板的去督军,不顾现实情况依然坚决执行自己的作战计划,那么很可能使得西征半路夭折。也或他人发现了计划与现实情况脱机,却又没有担当,转而回报御前,一来一往之间错过了机会,也许就是胎死腹中了。
好在文天祥有气魄、有担当,先斩后奏据现实情况更改了计划,派出山地团及辎重旅工程营先行,一边修复旧路,一边开辟新路,并清除夺占沿途敌军堡寨,保障航道的安全。而另一方面,其也派出一队小型战船作为先锋队勘察航道、侦察敌情,且为山地团提供火力支援和物资补给。主力随后跟进,作为后援……
知道自己犯了错误,但赵昺也知道比之自己的懊悔,文天祥的压力却是更大。现下谁都知道自己号称‘不败’,且威严日盛,军中将领又多是他一手提拔培养的,对自己有种盲目的迷信。而其虽有机宜之权,却居然敢不经请示便擅自更改御定的作战计划,实在是胆大包天了,难免引起质疑和反对,甚至抗命不遵。
所以赵昺在读过文天祥送来的奏表后,不仅及时做了批示,同意了其的决定,还盛赞其行事果断,有担当,并令诸将务必听从文相调遣,不可妄自猜测,违者必定严惩。批示完毕,一刻也没耽搁,立即命以八百里加急送往夷陵。
“噗嗤……”
“宸妃笑什么?”为了防止他又擅自出宫,对赵昺的监管又再次加强,除了有孕的三人外,其他三人,加上新晋的苏岚,四个人轮流住进致远堂‘看守’。今日宸妃王妤在旁侍奉,突然笑了起来,他皱皱眉问道。
“官家,这些臣子上的奏章,怎么都是些废话,连下了场雨,粮食涨价等等这些琐事都要上奏,而官家却要天天熬夜批阅,写上句‘朕知道了’、‘朕十分生气’、‘朕甚欣慰’便又送回,臣妾觉得实在有些可笑。”王妤笑着道。
“那汝以为奏表上都应当写些什么呢?”赵昺放下笔,扭脸又问道。
“当然是军国大事,最起码也应当是地方政情,而非这些‘孩子已经入学’、‘请求入朝朝贺’或是一句‘陛下万安’……这些家常话。”王妤认真地道。
“汝以为这些官员都是消遣朕呢?”赵昺看其样子觉得好笑地道。
“臣妾以为他们消遣官家自然是不敢,但写这些废话的官儿不是庸才,也是能力有所欠缺。难道官家不觉的日日面对废话连篇的奏章不烦吗?”王妤想了想答道。
“爱妃错了,这位奏折上写‘下雨了’的官员,乃是广西一位知府,其革除了当地硐民的陋规,办学教化百姓,并修桥铺路,教民耕织,是位十分有作为的官员。”赵昺言道,“其所治之地常年干旱,在赴任前朕曾表示关注,他每每上奏下雨,是表明其记住了朕的嘱咐,而朕也能从中获知当地雨水是否充足。”
“这位时时请安的,乃是朕开府时就在府中担任书吏,时时伴随身边,如今却也是执掌一方的转运使了,其时时请安,送些当地的土特产,与朕说些家中琐事,也是表示未忘当日之情,同时禀明当地社情。”
“原来如此,是臣妾愚笨,却不知这看似废话的言语,其中还有学问。”王妤也不是愚笨之人,皇帝略做解释便明白了其中的用意,点点头道。
她明白了实际上,这些文字看起来虽然很像废话,但奏折作为沟通皇帝和大臣之间重要的媒介,皇帝透过奏折想看清的可不止是事情本身,还有汇报这些事情的那个人。有什么样的君臣关系就有什么样的奏折互动,奏折上的文字,以及奏折本身都是大臣想要传达给皇帝的信息。
当君臣关系好的时候,奏折批示会像春风拂面,情不自禁地道出心中的满意;而君臣关系如果出现了问题,奏折上的朱批就是狂风骤雨了,奏折上的话也是满满的火药味。可见,奏折的一来一往,就算是三言两语闲话家常,其中也暗藏机锋。
另外奏折也能作为皇帝了解民情的手段,其中确实可能出现些废话,除了沟通、联络君臣之间的感情,也是君臣关系密切的表现外;另一方面,也能帮助皇帝事无巨细的了解到了当地的情况,有助于治理。毕竟皇帝出京巡视非是简单的事情,要亲临现场还是很难的,至于那些看着很有趣的,也只是看着很有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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