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真金下旨将擒获的南朝探子押赴大都斩首示众,命人将伯颜的首级送还家人,下旨斥责南朝不齿于人的暗杀行为,并发誓要进行报复,为伯颜复仇。这件事就此有了定论,再敢妄言者严惩不贷,此次谣言才被平息,但仍有人私下说送回伯颜府中的头颅只是一个骷髅,根本无从辨别真假。
而后,真金再次下旨设立河内都万户府,将黄河以南的诸军归于其下,以张潜为副都万户前往开封开衙建府,主持对南朝的战事。又遣人与南朝使臣商谈各自罢兵,开榷通商,做兄弟之国。但始终未提及增援汉中之事,众臣也不敢多问,可都心知大汗已经对惹出祸事的汪氏弃之不顾,任战事发展了。
不久,西川传回战报,可这次却不是大捷了。称自襄阳出兵的南军搭乘水师溯汉江而上,一路炮轰沿途州府,各军皆不敌,闭门严守城池不敢战。而汉中守将早已迁民弃城逃走,南军不战轻取汉中;在阆中,汪惟纯率军死守阆中城,由于西岸长期遭受嘉陵江水啮,夯土城垣多有毁损,南军以战船上的火炮轰城,并遣兵上岸实施爆破,使得西城墙坍塌二十余丈,南军自此攻入城中,汪惟纯在城破之际自杀,余者皆降,阆中失守。
朝中上下哗然,原来以为坐守坚城的阆中还能守住,能够将战事拖上一拖,为善后增加的点儿份量。但谁想到转瞬间就城破人亡。而此前所谓的大捷不过就是个笑话,是其为了滞留西川炮制出来的,同样在南军面前不堪一击。
桑哥借此发难,联合一众朝臣联名上书弹劾李谦包庇汪氏,唆使、纵容其在西川挑起战事,致使两国战火再起,丢城失地。明眼人皆能看出,弹劾的虽然是李谦,可矛头直指被禁足在家的大皇子甘麻剌,暗指是其勾结外臣,意图不轨。
封疆大吏,勾结朝中重臣,能够容忍这种行为的皇帝历史上寥寥无几。真金虽然恼火,但还是给了李谦上殿自辩的机会。当初南朝的北伐之役中,他只是凭着一股忠君爱国的思想就主战了,尽管失败的原因很多,责任不能全部由李谦来担,可其作为大汗的亲信谋臣也是难辞其咎。
在阆中事件中,李谦同样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除了为维持正统外,他也存在着自己的小心思。战败后的和议,让李谦等汉臣力求“宁增赔款而不割地”的想法成了泡影,其实也是对他们所有人心理的一次大冲击,因为多数人根本不明白我们会输得这么惨,还割地了,这是奇耻大辱。
而李谦其所学根本不足以支持他在军事问题上做出理性的判断,心底中以为是中原蒙军已经腐败堕落,京畿侍卫亲军久未征战,战斗意志已然全无。而汪氏久驻陕甘地区,与西北叛王对峙,几乎每次征战皆受命出征,乃是一支劲旅。
于是李谦在与汪氏私下接触中达成协议,只要他们能证明自己对南朝有一战之力,就能在退出西川上为其从中斡旋。结果汪氏就搞出了一个‘阆中大捷’,而他果然在朝中为其力争,还求得了封赏。但随后的南朝的举动就非他所能掌控的了。
当下汉中已落入南朝之手,阆中不守,而成都也是危在旦夕,汪氏的失败已成定局。而你打输了仗,之后决定权就不在你手里了。以南朝过去的所为来看吃进嘴里的肉,已然没有再吐出来的先例,他的冒险让蒙元失去了汉中这个出川的要地,责任由他来担也不为过。
面对众臣的弹劾,李谦意识到自己已经难以全身而退,但为了维持儒家正统,他选择了牺牲自己,保护甘麻剌。揽下了所有的责任,并殿上当众请辞,致仕还乡。真金没有过多的挽留,稍后准其去职致仕,把其引荐的李思衍入中书省为参知政事。
十日后,李谦踏着秋后飘落的枯叶行出大都城,与送行的老友和同僚告别之际,抬头再看城池心中说不出的感叹,自己在这座城中起起落落,见证了蒙元最为高光的时刻,也目睹了它走向没落。而今随着伯颜被刺杀、自己黯然退出朝堂,桑哥一伙儿重新上位,汉法派只剩下安童恐怕也是孤掌难鸣,他的离开也许就是汉法派的绝唱了。
可就在李谦与众人饮下离别酒,一一告别的时候,却没有人发现一个衣衫褴褛之人,撇了他们一眼留下声冷笑,昂首走进了大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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