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
今日文比的论题,便是论“学”。
士子之中顿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有的取聿,有的端砚,赵欢呆呆地看看四周:“怎么?这些东西难道还要自备?这考务工作做得也太不到位了吧。”
两手空空的赵大公子举手向执事讨要,谁知执事竟也没有。
其实自古读书人就最为讲究,尤其参加这种大型的笔试,所用之器物必求合手妥贴,并不是稷下学宫没有准备,而是准备了也用不上,渐渐地也就不准备了。
好在稷下学宫乃天下士子求学论道之所,这些东西自是不少,不多时侍者给赵欢拿来了一支聿,赵欢对战国大篆本来就是初学,再配合上聿这种简陋到极点的笔,写出的字简直是要丑出天际,才写了两个字出来,便连连擦汗。
太史云央无颜面对赵欢,然而眼睛偏就忍不住地向他初看,此刻见他执聿认真书写,便又想起前晚二人还高榭对饮,他还送了自己一支自创的“改良笔”,还有那把题有自己名字的折扇……自那也自己被他强有力的手掌捂住了嘴,此后情情状状,事事种种,有的没的都涌上心头,云央忙低头不再看他,却忽然想到那支笔还正躺在自己的衣襟底下,便又不自觉摸了出来掩耳盗铃地“睹物思人”。
忽然她觉得眼前一暗,一个影子罩住了她,心中的人儿到了眼前,赵欢淡笑着轻轻俯身:“太史姑娘……”
太史云央的眼睛再次朦胧了,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千万委屈要对他讲,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向他交代解释,但话儿挤到了嘴边反而都说不出了。
“平安便好。”赵欢平稳镇定的声音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讲。”
云央顿觉心头一松,仿佛有人替自己撑起了压在胸口的大石,此刻她的胸口又急促地起伏了起来。
赵欢暖暖地笑着,盯着她的眼睛,身体继续前倾,太史云央的眼睛瞪的老大,心脏快要跳了出来:“莫非?难道?难道他要……”
“那名士子,快回到你的座位上去!”
执事诚惶诚恐高声叫道,他还真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当着大王的面也敢擅自离席,却只见齐王对赵欢的异举似是早已见怪不怪,饶有兴趣地看着,不发一语。
“咳咳,马上马上,”赵欢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干咳两声道,忽地一个起身,太史云央手中的那一支笔也回到了他的手里:“借姑娘手中之物一用。”
赵欢虽然迟钝,但却不傻,太史云央对他的心意他早已感到,但君子之爱发乎情,止乎礼,考虑到两人的身份、年龄、各自立场差别太大,况且他已有了他的毓儿,所以并未把这份心意存放心上。直到方才的对视,他才感觉到了,这美丽少妇芳心可可,用情竟已是如此炽热真挚。
赵欢叹一口气,摇头晃去种种烦恼,现在首要想的却是应付当下的大比。
论“学”?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易招呼?
赵欢搜肠刮肚将自己关于“学”的知识储备过了一遍,忽然看到殿前静坐的荀老夫子,心里有了主意。
看着赵欢还未动笔,一旁的李园阴岑岑一个讪笑的眼神:“这论述要求思维严密,举例翔实,可不是从别处学两句酸诗就能应付的。”
他正这般想着,却见赵欢突然像打了鸡血一般,握起那支奇怪的“聿”埋头疾书。
赵欢奋笔,文思有如尿崩,其实因为根本就是在背,文不加点一气呵成,一篇洋洋洒洒的锦绣文章挥就而出。
在其他士人还或在冥思苦想,或在斟词酌句,或在默默而书,赵欢便爱惜地将笔涮净收好放入衣襟,然后长身而起——交卷子了!
“喔?!”
赵欢走到执事处,将羊皮纸随意一丢,大模大样走出殿外,众人皆是一奇,看着他的背影,均在想着:“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不会交的白卷吧?”
“唉~这种人竟然也能参加大比,真是有辱斯文。”执事暗啐一口,展卷却发现上面写满了字。
这时荀况出现在他的背后,拿起羊皮纸观瞧,只见第一行两个极丑的大字:
“劝~学~”
自题目而下,虽然字体不够规则,然却笔走龙蛇,颇有神韵。荀老夫子默默读道: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殿外的赵欢自信地笑着,他就不信,拿这篇连老夫子自己都尚未写出的《劝学》,难道还入不了荀祭酒的法眼?
千古文章一大招——
千古文章一大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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