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磅礴溢出的巨大妖力使邹奕顿时有了一种五脏六腑都被碾压的剧痛,额头上流出的鲜血将眼前的一切都染成了红色,他艰难地张开嘴,却终究支撑不住地昏迷了过去
邹奕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他沉溺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无知无我,唯在那最遥不可及的尽头,有一抹金色光芒,虽然何其微弱,却仿佛是无尽黑暗里,唯一的救赎。
忽然,那道遥远的光芒毫无预兆地向他坠落而来,邹奕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接住,然而随着光芒的靠近,他也同时感到了愈加强烈的疼痛,两者之间似乎本能地排斥着,但即便如此,邹奕依然没有放下伸出的手,直到那道金色破开黑暗冲撞而来,没入到了他的胸口之中
邹奕在一种无以复加的剧痛中苏醒过来,尚没有完全睁开双眼,便听到耳边传来箴九炸裂的叫喊声,“他醒过来了!”
白二脸色阴沉地走进来,将一丸药丢到箴九怀里,“喂他服下。”
箴九将丸药合着水化开了,用小勺倒进邹奕口中。
苦涩辛腥的味道滚入喉咙,登时就让邹奕彻底清醒了过来。
“要糖吗?”箴九不禁问了一句。
白二瞪了自家小师弟一眼,箴九摸摸鼻子,捏着勺子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白二走到邹奕床边,见自他胸口笼罩着的金色微光,登时怒火又生,强忍着拔剑出鞘的冲动,冷然道,“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有半句虚言,纵然你如今已是半妖之体,也定难逃一死!”
邹奕也没有为自己作何开脱,从下山后重伤不治开始,将事情始末完整地说与了屋中的二人。
白二听完邹奕的话后,再没有为难于他,对箴九放下两丸丹药,便独自神情悲恸地走了出去。
箴九将丹药放在邹奕手中,张张嘴,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最后只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杯水放在了床边的矮几上。
“那个,白二留下的丹药是帮助你尽快融合掉内丹的,你不要弄丢了。”
邹奕将手中的丹药放在杯子旁,他淡淡问着,“箴九,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将我身体里的内丹取出来?”
箴九一惊,“你不要命了吗?”
邹奕笑笑,“我本该就是个死人了”
箴九忽然有些没由来的生气,他站在床边对着邹奕质问一句,“你就是这么对待我八师兄心意的吗!”
说完又在屋中气冲冲地转了几圈,走着走着却突然红了眼底,蹲在床边小声说着,“没可能了,这世上垂涎大妖内丹的不计其数,八师兄在最后将其融进了你的身体里,再也取不出来了。”
短短几语,于邹奕而言,却是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抹除得干干净净。
正此之际,沈五撩帘走到屋内,“醒了便好,刚才是我鲁莽了。此事虽因你而起,却并非全然是你的过错,那是老八自己的选择,不应迁怒于你。”
邹奕恍惚回神过来,双眼间却依然不见焦距,只盯着腿上的靛蓝色的被褥,轻轻说着,“我想见见绪央”
沈五眼眸一暗,“绪央根本没有回溯蒙,若不是你此次前来,我们还不知道出了这种大事。”
说罢,他又与箴九说道,“小九,你去找来白二,就说我有要事想与他讲,来之前让他看看邹奕包裹中带来的东西。”
箴九离开的响动让邹奕眼眸轻轻颤动了一下,而后凝住视线,强迫自己从刚才的恍惚中抽身出来,他抬手捏了捏酸胀的眼角,然后走下床来,踉跄了几下后才站定了身体。
“绪央既然不在溯蒙,我便就此告辞了。”
邹奕对沈五拱了拱手,而后便打算拾步离开房间。
白二也不转身,只将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处,“先坐下,绪央之事并非关乎你一人。”
片刻之后,只见白二手拿一柄缠着布条的东西,急冲冲地跑入屋内,“邹奕,你包裹中带来的东西,是何人交与你的?”
“是一个叫万俟远的店老板。”
白二听到这个名字,表情倏然一变,颤声又问,“那叩山的秘法,是不是也是他教你的?”
邹奕点头,而后便把关于万俟远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白二。
白二听得极为仔细,越到后来,面色却变得凝重起来,“你说他并非是妖怪?”
邹奕道,“绪央曾提到过,他在此人身上感受不到妖气。”
白二瞳孔微微缩紧,“这怎么可能”
箴九不明所以,却依然能感受到自那布条下溢出的磅礴气势。
白二沉思片刻,对邹奕道,“你将这两粒丸药服下,然后便同我一起下山,咱们先找回绪央,然后再去往那男子的住处。”
沈五忽然开口,“我去吧。”
白二道,“胡闹什么,你可知道守山大妖私自下山是”
“我知道,所以才应该是我。”沈五笑说着,从虚空中抓出一个小巧的锦囊来,将存放在里面的一株翠绿灵草交还到白二手中,“物归原主。”
那是株已经成熟了的七香玲珑婴,白二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你自一开始便没有服下”
“这么贵重的东西,又何必浪费在我的身上。”沈五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从白二手中拿过了他手里那柄被布条紧紧缠绕着的东西,最后嘱托了一句,“我座下那些小徒都是草木化形,开智不必妖兽,往后便劳烦师兄了。”
说罢,躬身对白二郑重行了个大礼。
白二难忍地别过头去,深深吸了口气,“箴九,和五师兄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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