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禀报,裴渊放下手中花剪,转身冲荀冉点了点:“来,侄儿,咱们到屋里聊聊。”
荀冉冲裴渊拱了拱手:“听凭世伯做主。”
裴渊居住的主屋名曰明镜堂,取明镜高悬之意。三间大的屋子被屏风隔开,左间是裴渊的书房,正中是会客所用,右侧则是他的寝室。二人落座之后,裴渊笑道:“贤侄,这些日子在衙门中做事可还顺手?”
荀冉微微点头:“得蒙使君大人照拂,同僚们都对我很关照。”孝廉郎这种官职,其实就是朝廷的一种变相福利,基本没有什么事情做,只是挂着一个朝廷命官的名头每日领些俸银,故而职位多被世家子弟所占据。
裴渊捻了捻手中的佛珠,意味深长道:“原本我是想让你在衙门里历练一年,再向朝廷举荐,让你在刺史府里做个实职。但世事有变,我这收到了长安寄来的两份信,都与你的前途有关。”
见荀冉神色没有什么变化,裴渊继续说道:“一封是安乐长公主殿下写的,殿下特意嘱咐让我多为你谋划一番。”
“多谢公主殿下厚爱。”荀冉朝北拱了拱手,算是给安乐长公主行了礼。这件事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吉他这种乐器突然出现在一千多年前的唐代,其震撼效果绝对惊人。更何况李唐皇族酷爱音律,自己这马屁算是拍得了。
“这第二封信,是章侍郎写的,为的是给东宫遴选伴读。”裴渊不紧不慢的说着,不时观察着荀冉的表情。
“这事还得仰仗世伯了,我崖州城如此多青年才俊,想必定有章侍郎赏识之人。”荀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以为然。崖州城地处蛮荒之地,城中能有几个大户,能出多少才俊?这可是给东宫太子遴选伴读,不是什么阿鸡阿狗花点银子打点一下都能顶上的。就算这人选确是世家子弟,那也得是出自陇西贵族或者江南大族,怎么也轮不到崖州城的读书人啊。
“此事章大人已有人选,其中一人便是贤侄你。”
荀冉心中一惊:“世伯,你可别开玩笑,我与章侍郎并不相识,他怎么会选我做东宫伴读?难道是世伯你”
“哎,你可是想多了。朝廷遴选东宫伴读的文书我前些日子刚刚收到,便是想替你谋划也没有那个时间。”裴渊冲荀冉摆了摆手:“这件事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今日找你来便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荀冉虽然极力克制,但此时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事态的进展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或者说,自从他来到大唐,事情就从没有在他控制中过。
“这件事,晚辈可有拒绝的可能?”即便知道答案是否定的,荀冉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问了。在他的计划中,自己要发展一个商业帝国,做官当然也很重要,但在他看来做到一方父母官能够守护自己和自己心爱的人便足够了,入朝为官,甚至成为太子的伴读他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可如今,若是自己真的做了什么东宫伴读,则不可避免的要卷入大唐最核心的权利争斗。以荀冉现在的状态和实力,实在有些接受不了啊。
裴渊长叹一声:“这件事若是拖着,倒也能缓上一些时间,但只怕会对你今后的仕途不利啊。”
到底是混迹官场的老油条,裴渊一句话就点醒了荀冉。遴选人才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有一个量化的标准,若是自己执意拒绝,想必那章侍郎碍于面子也不会追究,但保不准会在之后给自己使绊子。真若拂了他的意,自己,荀府甚至裴渊都会或多或少受到影响。虽然荀冉觉得裴渊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异样,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对自己还算照拂,自己没理由也没资本在这件事情上讨价还价。
人有时要学会妥协,此时此刻,荀冉竟生出一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悲凉之感。
倒不是他害怕离开崖州这个已经熟悉的环境,实则是东宫伴读这个职位太过凶险。后世看过无数古装剧的他,对于宫廷争斗知道的不比古人少多少。东宫这种凶险的地方,一旦扯上关系,再想抽身出来实在比登天还难。更何况,自己对这个东宫太子没有任何了解。若是他能力出众,善于心计,到时候安安稳稳接班,自己好歹也算是个有着从龙之功的重臣。但若是他是个庸碌之辈,自己难保不会赔上小命,他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再这么稀里糊涂的作了别人的陪葬品那可就太不值了。
苦,实在是苦啊。
“咳!”仿佛看出荀冉心中犹疑,裴渊轻咳两声:“这伴读也不像你想的那般复杂,任期不过三年,且不授予实官,三年过后,你若想留,自然可以留在东宫常伴太子殿下左右。若是不想,也可以去吏部申补候缺。待遇上嘛,视为朝廷七品官员。”
见荀冉低头不语,裴渊也不催促,只轻咳一声道:“这件事你也不用急着表态,等考虑好了再做打算也不迟。这月十五照例要在城西举办诗会,你不若也去散散心吧。”
荀冉正自发愁,闻言感激的冲裴渊拱了拱手:“多谢世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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