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笑间,许和尚已经将薛剑强给按进了座位里,一名十八、九岁左右,一头清爽的短发,笑容明媚的女兵送上来一副碗筷,顺便端上一盆热气腾腾的饮料。许和尚赶紧起身,从她手里接过饮料摆放在桌子中央,又接过碗筷摆到薛剑强面前,然后对那女兵说:“小田,坐下来一起吃吧。”
小田脸刷一下就红了,一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摆:“首长,我……”
许和尚一把将她拽过来,以看似粗暴实则还算温柔的动作将她按进自己身边一个空座位里:“都说了不用这么见外,小薛又不是自己人!”把自己卷好的大饼往她手里一塞:“昨天出去打猎,啥都没打到,就捡回一只冻僵了的小兔子,那点肉都弄下来做成了肉沫,卷进饼里了,你拿着,赶紧吃。”
然后扭过头来,对薛剑强呵呵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小薛,我帮你盛饮料哈!”那阴森森的笑容让薛剑强没来由的打了个突,还没反应过来呢,许和尚已经拿起他的碗,从盆里舀起一大勺看上去就像鼻涕,喝进嘴里口感更加像鼻涕的“饮料”。一勺没装满,他又盛了一勺,盛得满当当的,放到薛剑强面前,亲热地说:“赶紧喝,趁热,趁热!”
薛剑强皮笑肉不笑:“首长们也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贾参谋长神情悲愤:“这玩意儿有过好喝的时候么?”
林政委干笑:“其实……它味道还是可以的啦!来,赶紧喝!”自动自觉的站起来,盛了一碗。许和尚和贾参谋长也各自盛了一碗,一人拿起一个窝窝头,狠狠的啃了一口,然后带着神农尝百草般的悲壮,端起营养粉狠狠的灌了一口!
然后整张脸皱成一团。正如贾参谋长所说,这玩意儿就没有过好喝的时候,甭管什么时候喝,甭管是冷的还是热的,那口感总是能让人反感,深深的感受到来自全世界的恶意。
薛剑强叹了一口气,拿了个窝窝头放进面前的大碗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老干妈打开,用勺子挖出一点涂在窝窝头上面,然后咬了一口,嚼得有滋有味。完了,再端起“营养粉”,喝了一大口,笑容灿烂:“好喝!”
许和尚自豪地说:“小田煮的,当然好喝!”
林政委亲热地说:“好喝就多喝点,可不是随便哪个都有这样的口福喝到小田煮的营养粉哦!”
贾参谋长很大方:“剩下的都归你了。”
薛剑强:“……”
这摆明就是想整他吧?
小田只顾着低头吃大饼,只是嘴角高高扬起,肩膀一个劲的耸动着,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没有笑出声来。可怜的小薛,他只怕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半卖半送的营养粉是何等的神憎鬼恶吧?它的味道倒还能接受,但是这鼻涕一样的外观,鼻涕一样的口感,让人看着都反胃啊!这些天司令部已经正式下达命令,所有人员,不管是一线作战人员还是机关后勤的,每人每天必须喝一碗营养粉,每天喝掉的营养粉不得少于三两!刚开始大家还能坚持,连着喝了几天之后就不干了,太倒胃口了!而且据苏医生说这玩意儿还是用蟑螂、蝗虫、蚯蚓、屎壳郎、蚕蛹之类的令人恶心的玩意儿做成的!蝗虫和蚕蛹倒还可以接受,但蟑螂、蚯蚓、屎壳郎这些真的很挑战人的神经,所以大家都强烈抗议,不要吃这些玩意儿了!
然而司令员他们以身作则,坚持每天喝三碗虫粉。
许和尚也不想以身作则的,这鬼玩意儿有多难喝他又不是不知道。可问题是根据地被扫荡了一轮,粮食牲畜都损失惨重,抗日军民连填饱肚子都很难,就更别提什么营养了!而营养粉难喝归难喝,营养却丰富得很,比如说警卫连那些战士,坚持喝了一段时间,脸上的菜色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红润。按他们的说法,这玩意儿顶肚子得很,一天喝三碗,就算不吃其他东西了也不会觉得太饿,而且喝下去之后浑身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跟以往因为饥饿走上几里路就虚汗直冒的虚弱截然不同……好吧,简单的说,这玩意儿除了难吃之外就没别的缺点了,比大力丸还补。这样的好东西当然不能放弃,必须一天三碗呀!难吃?难吃怎么了?在延安的时候大家连用从粪坑里刮下来的硝土煮出来的盐都吃过,会怕难吃?来,一口闷了!
一口闷是不可能的,事实上,薛剑强只喝了半碗,嘴角就微微抽搐了。不过他毕竟是接受过严酷的里外生存训练,在训练营里,饿狠了连蛆虫都洗吧洗吧当高蛋白食品干掉,会怕区区一碗虫粉?喝,必须面不改色的喝!
他都面不改色了,许和尚他们当然要拿出老红军的优良作风来,干!两万五千里长征的时候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没吃过呀,还怕一碗虫粉?喝,必须面不改色的喝!
“来,吃饼!”许和尚热情地拿了一张饼递给薛剑强,示意他卷着大葱吃。
薛剑强摇摇头,没有卷大葱,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牛肉酱打开,用勺子舀出来涂在大饼上面,然后卷起来吃得有滋有味……
许和尚一把将牛肉酱抢了过去,怒骂:“混账小子,有好东西也不知道孝敬一下我老人家!”
正专心致志地往窝窝头上涂老干妈的贾参谋长一百二十个赞成:“就是!太不像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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