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时候,鱼小满拿着手上的钥匙圈,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
是找鱼清明认罚还是找沈碧玲领死,貌似都不是很让人高兴的样子。简律辰索性也不想去公司了,带着鱼小满出门,“走,带你去见我父母。”
这么快!鱼小满惊疑不定,“……见你母亲?!”
“我父亲。”简律辰说。
两人在夕阳披挂天边的时候出现在了城外西山陵园。
简律辰父亲的墓地取址也有点让鱼小满惊讶,因为这片西山陵园并不是s市的黄金墓园地段,算是郊外的郊外。
不管在修缮还是管理上,人员都很稀松,严格来说甚至不能算是封闭墓园,矮矮的小山上,还经常有务农人家的小孩牵着黄牛走过。
“他喜欢这块地方,因为年年西风来的时候,这边山坡上会开满映山红。”
简律辰说,同时对着鱼小满疑惑的眼神解释:“骨灰在山里老家,墓碑留在这边是他要求的,因为他想要方便我妈来看他。”
鱼小满瞬间脑子里能勾勒出那个男人的性格,形象
一个不一样的男人,简律辰的父亲。
简律辰去墓碑面前放花的时候,鱼小满踯躅地站得远远的,并不过去。
她站在那里,昏黄的罪恶感从脚下古老的土地上缠上脚腕,如夕照复现,无所适从。
而简律辰正在耐心地一道一道解开她心里的结。
“鱼小满!”
他站在那里喊她,朝她招手。
鱼小满摇摇头,站在原地大声说:“我就不过去了!”
简律辰走过去,牵起她,把她拉过来。
两人最终伫立墓碑前。
两道影子被拉得很长,并肩齐齐折成两道阴影,落在驳花的理石碑面上。
山外传来小孩子清亮的呼喊声,黄牛的低沉的哞声如鼓皮,沉浸在夕阳里,像一个古老又远的故事。
“我最想跪下却最没资格向他下跪的人。”
鱼小满望着墓碑照片上那个目光纯黑淡远,仿佛含笑的男人,无力地失神。“律辰,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律辰笑起来,和他有一样的神韵。
只是他永远都像在笑,坚定又自由,笑容落在自由的旷野里,春天温暖的映山红花开里,什么都不能左右他,好像死亡也不能让他上心。
“不用做什么。”
简律辰把她的手握紧,“对不起鱼小满,我曾经吓到过你,我没让他好好见你……但是,我爸不讨厌你。”
鱼小满转头望他。
“我和他说起过我喜欢的女孩子,他见过你的照片,他说你很好。”
简律辰说,手指在她掌心里轻轻揉挲着,目光穿过墓碑上的照片,仿佛回到过去。
但他爸说鱼小满很好,很漂亮,笑容善良,瞳仁里灵气十足。
“她真的很蠢吗?”
他爸当时疑惑地问他,“长得挺聪明的……”
“真的蠢。”
简律辰当时肯定地说,“我确认过无数遍了。”
说那个话的时候他又忍不住牙痒痒地,跟他爸讲起鱼小满最近的一件蠢事:
班级公开课,去了一大群听课的学校领导,而他那天高烧不止,精神气恹恹不振地趴在桌上听课。鱼小满坐他边上,背挺得笔直。
但是讲课老师以为他在睡觉,不开心地大声让鱼小满把身边身边睡觉的家伙拍醒答题,他当时都准备站起来了,鱼小满那个笨蛋却一巴掌狠狠拍在她另一边的人身上:
“校长
!醒醒,我老师让您站起来答题!”
……
鱼小满被罚抄了无数的公式,而那些公式最后全都是上交的最后一个晚上,他拖着病痛之躯给她抄的。
这样的人怎么能不蠢呢?
他爸爸于是笑,说再次说:“我看着挺聪明的啊……要不我儿子怎么会喜欢上她呢?”
简律辰那个时候不懂,不懂这里边到底有什么说得通的逻辑关系。
等他也成熟成一个男人的时候,等他也从喜欢有了深爱的人的时候,他才慢慢知道,他爸挺对的。
所谓聪明,不是一个姑娘到底有多优秀。
而是她惹祸不断,那个她喜欢的男孩子讲起她的麻烦还在笑的时候,她是赢家。
……
“他说我很好?……”
鱼小满迷惘,渐渐苦涩地摇头,“因为他不曾想过我会那么伤害你。我还……害了他。”
简律辰突然之间能感受到,在鱼小满曾经那死拗的拒绝下,同意和他在一起的决心是何等艰涩。
倒更不如说,鱼小满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她觉得不能更对不起他。
她爱他,这没错,但真正促使她和他在一起的最终原因……是他爱她。
太爱她。
鱼小满是在和他相爱,鱼小满是在和他幸福。
——现在更清楚了。
鱼小满是个赎罪者,是个陪着他走一步,就在刀尖上跳舞的美人鱼。
“鱼小满,你爱不爱我?”
简律辰把她拉进怀里,像要把她揉进怀里,侬语呢喃:“爱不爱?”
“爱……”
鱼小满下意识回答,恍恍惚惚,已然也无法分辨自己到底是什么心理占了上风。
“可我不要你这样。”
简律辰轻声喟叹,声音低低的,抵在她额头,像只说给她听。
“鱼小满,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像它看起来的那样。很多的因起缘由,都无法清楚明白,很多的秘密,也没办法全部让那些人听。可是你记住,我终于决定爱你的时候,是因为我可以爱你。”
“我可以爱你,所以……也请你认真地爱我。”
“因为离开,是他自己选的……不怪你。”
最后一声很轻很轻,轻得像是世界上只有他知道,并且只告诉她一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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