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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绛迷迷糊糊睡了一夜,醒来时天已大亮,肚子“咕噜噜”地一阵叫唤,小腹痛得如沉铅下坠,她都分不清是饿的,还是月事闹腾。
过了会儿,李氏推门进来要唤她起身,进门就见她痛苦地蜷在榻上,脸色苍白如霜。李氏以为卫绛旧疾复发,两三步走过来,伸出手探探她额头。
“阿绛,怎么了?”
“娘,我肚子疼……”
卫绛哭丧起脸,头直往李氏腿上钻,这撒娇的滋味真是好。
“肚子疼?”
李氏瞟了眼她的腹,然后看见沾在榻上红迹,于是忍俊不禁,放声笑了出来。
“哎呀,傻丫头,你怎么不和娘说呢?你看看,你拿什么垫着了。”
这有什么好说的,上辈子又不是没来过癸水。卫绛心里嘀咕,但仔细一想,不对!身为十三岁的女娃子,这是头一遭啊。
卫绛扯了个半哭半笑的脸,黏着李氏撒起娇。
“昨晚上闹的肚子,你都睡下了。娘先别说了,我肚子疼……”
“娘这就去给你煮红糖水,你自个儿先揉揉肚子。”
说罢,李氏笑眯眯地走了。卫绛只好捂着肚子,一阵痛一阵饿的,把她折腾得够呛。
姑娘来癸水就好似瓜熟蒂落,代表她可以成亲、可以生儿育女。李氏觉得这是好兆头,昨日还说要给她订亲,今天就来癸水,这不是老天有意成全吗?
趁煮红糖水的空档,李氏翻出早已准备的癸水布给卫绛送去,本想和她说订亲的事,但怕卫绛再搬出“神仙说”,故空闲之后,她就去大道公那里求了签。
六十五签,上上签。
签文是:
朔风凛凛正穷冬,
渐觉门庭喜气浓。
更入新春人事后,
衷言方得信先容。
否极泰来,化凶为吉是也。问姻缘更是辰相佳好,逢遇良缘之意。
这回得了大道公指引,李氏忙拍几下心口,压在心上的大石瞬时落下了。她眉飞色舞回到家将此签给卫千总看,卫千总点头道好,不过依然有些放心不下。
他说:“我觉得这门婚事还需考虑,珍儿十五还未订亲,阿绛却先她一步,终究有些不妥当。”
李氏听后不高兴了,嘟嚷着:“珍儿,珍儿,你嘴里老是珍儿,阿绛不也是你的女儿吗?”
“阿绛当然是我女儿。哎!瞧你怎么生起气来。”
说着,卫千总伸手搂她入怀,李氏扭过身不肯让他抱。
“你这做爹的心太偏。阿绛从小身子不好,与你亲近得少,但她心里想着你,常把‘爹爹’挂嘴边,你呢?眼里除了珍儿是女儿,把阿绛当过女儿吗?”
“你这话说得就不好听了,我怎么不把她当女儿?不管多贵的药,我都舍得买来,给珍儿的东西,从来不忘捎一份给阿绛。”
“可你心底里就觉得阿绛不如珍儿,不是吗?”
“我……”
一语中的,卫千总正是这么想的,一家子人里就属阿绛模样最难看,真不像他的血脉。他卫千总是何等人?曾经一杆红缨枪杀敌无数,单枪匹马入敌营,直取敌将首级。他如此勇猛,怎么会有病殃殃的女儿?
卫千总不肯承认对阿绛存有几分嫌弃,一只手伸出来都有长短,更何况心意?
“好了,好了,别为这事争了,既然如此,就答应下来吧。珍儿那里你就去说,我这做爹的难开口。”
卫千总心不甘情不愿地妥协了,话一出口,他不由心疼起珍儿,她好不容易挑了个如意郎君,眼下只得让她失望了。
李氏笑了,仔仔细细地叠起签纸,感慨地叹了口气。
“其实我也知道珍儿喜欢墨华,不过他俩无缘,硬牵也没有好结果。再说,有大把好男儿等着珍儿挑,但是阿绛……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卫千总听着点起头,的确阿绛的婚事难办,总不见得让她找个下三滥的嫁了,但凡是有眼光的也不会挑她,如今现成有个瞎的,岂不是正好?
卫千总心头最后一丝顾虑被打消了,他起身去找墨华,应下这门亲事。墨华听后极为欣喜跪地磕头,只道:“多谢义父成全。”
三天后是黄道吉日。墨华送来的彩礼是五门火炮、两箱血珊瑚、金银各一箱,手笔大得叫人瞠目结舌。
这事如狂风骤云般传遍云间岛,卫绛却是最后知道的那个人。卫绛极为震惊,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墨华会向她提亲。路都已铺好,就等他踩上去,可如此一来又将她所有计划全都打乱了。
卫绛无比盛怒,一把将桌上纸墨全都扫去:“不嫁!”
她不解恨,瘦弱的双臂举起药盅就往地上狠砸。“嘭”的一记,药盅应声而碎,深褐色的药汁如泼墨,四处飞溅,屋子里顿时填满苦涩的药味。
“我不会嫁给这个狼心狗肺之辈!死都不会!”
李氏被她气极的模样吓着了,瞠目结舌地看着。
“阿绛啊,你别这样。娘可是到大道公那里求过签的。你看,签上写得好……”
李氏边说边掏出签纸给她看,卫绛瞪起眼,愤恨地夺过黄底朱砂字的签纸,撕了个粉碎,扔地上狠踩。
“假的!都是假的!不能信!”
李氏一见急了,忙扑到地上去捡破碎的签纸。卫绛一不小心踩到她的手,她吃痛惊叫,手被底下碎瓷割开了道口子。
鲜血如注,滴落在白瓷上。卫绛见到这红,立马清醒了,她连忙把娘亲扶上圆凳,捡了地上布条紧裹住她的伤手。
“娘,对不住,娘……疼不疼?”
卫绛心疼得要哭了。
犹记前世失去娘亲时,她的心肺仿佛被人千刀万剐,痛得哭不出声。如今失而复得,她更是要珍惜这段母女缘,可刚才她做了什么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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