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铁脚也看了过来,目光坦荡,冷硬似钢。
两抹不同的眼色在空中交锋,不分上下。
卫千总一记轻咳,止住这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两人纷纷“收剑回鞘”,不做声。
卫千总低声问铁脚:“刚才你说‘六天到琉璃界,绰绰有余’是什么意思?”
铁脚拱手,恭敬回道:“在下知道一条捷径,到琉璃界只需五日。”
话音刚落,众人大惊。卫绛也不由呆愣住了,她往两边看,这杨二爷和三叔本是歪靠在椅背上,一听这话顿时坐得笔直。
杨二爷瞪目。“你这小子别口出狂言!到琉璃界五日,蒙谁呢!”
铁脚不气不恼,神定气闲。
“诸位若不信,明日我随船同行,到时见分晓。”
卫千总听了这话沉默不语,双手放在膝头,手指有意无意地叩起膝盖。
卫绛见此就知道爹爹很犹豫,他不清楚铁脚底细,定不敢贸然用;但若五天能到琉璃界,他们不但不用赔钱,还能大赚一笔。
权衡利弊,卫绛挺身而出。
“爹爹,我信他!如今我们也只有一条路走,不如冒险一试。”
卫千总似乎被说动了,踌躇再三,他猛拍下膝头,拿定主意。
“你准备何时动身?”
“明天一早。到琉璃界飞鸽传书。”
铁脚老练,还知道此等规矩,看来不像头次出海。卫千总点头,吩咐身后随从,而这时,杨二爷又跳出来,义正言辞道:“大哥,这可万万行不通。此人来历不明,咱们不能把船交到他手里呀!”
杨二爷手底下的人点头附和,有人还加油添醋:“这厮不干人事!得罪大批弟兄,咱们不会跟他出海!不干!”
此话犹如落井之石,蓦然激起巨响。
宴上兄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卫绛默然,暗中窥视各色反应。她爹爹似乎有些动摇。
事关紧要,卫绛也不怕得罪谁。她转身走杨二爷身边,恭敬揖礼,道:“我觉得二叔说得没错。但眼下非常时候,除了请铁脚大叔开辟新道,还有别的法子吗?二叔有好法子,尽管拿出来,只要保货送到,船队不赔钱就成。”
杨二爷微愣,顿时语塞,他似乎没想到卫绛有这般胆子,敢当众人面与他作对。
卫张料到他说不上话,于是她转身朝船队弟兄们拱手示敬,弯腰鞠躬。
“各位大哥、大叔。铁脚是我特意请来的,事先我没与各位商量过,这是我的不是,请各位多包涵。另外,铁脚有得罪各位之处,也是我没交待好规矩,今天就由我替他代过,在此我给大家赔不是。”
卫二姑娘诚心诚意,替铁脚向众弟兄道歉。虽说她是卫千总的女儿,但没半点小姐架子,敬重他们也给他们面子,然而跳出来的那几个仍不依不饶。
“这事不是赔礼就算了!咱们哥几个在卫千总手下干这么多年,吃的穿的还比不上不干活的。咱们心里不服气!卫千总,您来评评理,是不是这说法!”
卫千总脸色略微难看,当初他没插手此事,眼下立场尴尬。
卫绛倒觉得这事不难,笑眯眯地说道:“那就让铁脚大叔将功补过。若他五天能到琉璃界,替咱们解燃眉之急,各位大哥、大叔,也就放过他一马。再说了,眼前也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货送不到,大家没利头可赚。酒啊,肉啊,不都吃不起了吗?”
这话说到众人心坎里了,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吃穿用度?众人服气,猛拍席面,叩响酒碗。
“叮当钪锵”一串响,有“好”的含义,也是“佩服”的意思。见此情景,刚才跳出来说不去的那几个刺头儿闷声坐下,缩头藏脸。
卫绛以“利”为诱饵,扳回了弱局,她早摸透了这些人的脾性,他们就是为了好酒好肉,谁给得多就跟谁走。情谊?有!只要出得起价,什么都有。
别的地方,卫绛不知道,但在无极海里,这就是规矩。
杨二爷仍不服气,借着五分醉意,扯开嗓门道:“二丫头越来越厉害了。托你的福,咱们兄弟逃过飓风保住性命,但是去琉璃界,不但要靠天,还得靠人!这么贵重的货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我不放心!”
杨二爷说得也有道理,风向巧妙地转到了他这一边。
这么个时候,沉默许久的卫大郎站了出来,装作与铁脚很熟络的模样,拍起他肩头。
“二爷,你别太担心。明早我与他一起出船。是不是?铁脚兄弟。”
铁脚神色自若,对于卫大郎无不敬之意,但也没给他多少面子。
铁脚看向卫大郎,昂起下巴傲然而道:“在下苍狼蛛,你可叫我狼蛛,铁脚这名不好听。”
话落,席上顿时鸦雀无声,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卫绛一头雾水,她两眼轻扫,就见底下个个瞠目结舌、呆若木鸡,回头再看看爹爹,爹爹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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